从小到大,想攀上江家的人太多,可江寻易却从来没听说过他哥身边出现过什么人,因此江停时在他心里一直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存在。
可看着眼前遗传了那个讨厌女人出色外貌的脸,时常垂下的眼此刻微微睁大,深色的瞳孔似乎因为他不客气的动作,而染上了很淡的水光。
江寻易只觉得他刚才离谱的念头变得越来越确切。
“陈淮,”江寻易虽然性格恶劣,但他很少会在陈淮面前诋毁他母亲,可此刻或许是对陈淮的低劣行径太过痛恨,他咬着后槽牙,冷声道,“你怎么和你妈一样不要脸。”
“……”
江寻易眼睁睁看着陈淮面无表情的脸变得有些发冷,心里却充满快意。
怪不得他哥之前总那样袒护陈淮,原来都是陈淮这个卑鄙的家伙从中作梗。
要是让他爸知道,陈淮和他那个假惺惺的妈一定会立刻卷铺盖滚蛋。
“江寻易。”
假装没有看见江寻易眼里不断翻涌着的恶意,陈淮搭上他的手腕,没有用力,却足够让面前的人松了些许力气。
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表情,仿佛刚才被他戳中痛点时的失控只是他的臆想。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会有这样奇怪的想法,”陈淮静静地看着他,轻声道,“但我和大哥没有关系。”
“就算所有人都知道我不是江家的人,可只要我喊他一声大哥,就不会有任何逾矩的行为。”
陈淮的表情太认真,江寻易的动作顿了顿,也开始有些犹豫。
他的想法确实过于偏激了,江停时和陈淮,确实像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更何况还有这样的身份约束,陈淮不会有这么大的胆子。
“可你手上那只表是怎么回事,”江寻易指了下他的手腕,“别告诉我是你自己买的。”
陈淮下意识将手缩了下,衣袖将腕骨上的手表挡住,他面不改色地找了个挑不出错的理由:“是江叔叔嘱咐过的,说旧表不合适,所以大哥才买了新的来送给我。”
江恒一向看重面子,自然觉得送旧表会薄待了陈淮,给人落下话柄,让江停时为他重新买一块也没什么奇怪的。
只是他哥也太过大方了点,这种级别的表说送就送,都快赶上他了。
这个理由合情合理,江寻易手上的力气松了下来,陈淮也因此有机会离开了他的桎梏,向后靠了靠。
虽然已经信了,但江寻易觉得这样罢休似乎没什么面子,他又转过头来,拧着眉凶神恶煞地威胁陈淮:“这次就勉强信你,不过我警告你,离我哥远点。”
陈淮深吸了几口气,缓了一会儿,刚才那股窒息感才慢慢地消散。
听见江寻易的话,他觉得有些好笑。
江停时什么样的人没见过,怎么会把他这种人放在眼里,江寻易的担心完全就是多此一举。
看见陈淮唇边扬起一点笑,江寻易瞬间不乐意了:“你笑什么?”
“没什么,”陈淮摇了摇头,“只是觉得你没必要担心。”
“为什么?”
陈淮看着窗外掠过的街景,不知是玩笑还是自嘲,轻笑道:“因为就算我真的勾引了,你觉得你哥会看上我吗?”
“……”
江寻易看了看身边人棱角分明的侧脸,停顿了片刻,才转回头去。
他撇了撇嘴,小声应道:“也不是没那个可能吧。”
陈淮没太听清:“什么?”
“没什么,”江寻易又冷下脸来,“我说你还算有点自知之明。”
陈淮愣了下,转而又笑起来。
窗外的景色变得熟悉,伴随着车子驶入庄园,陈淮的声音传过来,带着很淡的笑意:“是啊。”
“我一向很有自知之明。”
———
新年过去,陆鸣延很快要回挪威,陈淮送他去机场。
陆鸣延的父亲讨厌他总往国内跑,陈淮又时时受到宋清念的监控,这次分开,下次也不知多久能够再见面。
陆鸣延眼泪汪汪地抱着陈淮,嘴里哭诉着不想走,夸张的动静引来路人纷纷侧目。
陈淮原本也有些舍不得,但看见陆鸣延这样又有点想笑,只能憋着笑轻轻拍拍他的背:“没关系,等之后有空,我去挪威找你。”
“一定啊,”陆鸣延闷闷地将脑袋搭在他的肩头,“我平常给你打视频也要接。”
陈淮失笑:“当然。”
半推半哄着送走了陆鸣延,陈淮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安检口,一直到完全看不见,才缓慢地转过了身。
小的时候几乎天天都黏在一起,到现在一年都见不上几次,说不遗憾是假的。
陈淮垂下眼,掩住眼底的落寞。
年后的江宅又恢复了原本的肃穆安静,连空气中似乎都弥漫着冷清的氛围,在偌大的庄园中回荡。
陈淮回去时天已经黑了下来,差不多正是江恒回家的时间。
然而当主厅的门打开时,他却看见了一个意料之外的面孔。
女人约莫四十几岁的样子,穿着一件白色的及膝丝绒长裙,头发高高盘起,几缕碎发随意垂落,颈间一串剔透的珍珠项链,在灯下泛着温润的光泽,衬得皮肤愈加白皙。
她坐在江恒的身边,听见动静,从容不迫地放下手中的茶杯,才慢慢抬眼朝他的方向看了过来。
在看清陈淮长相的那一刻,她的目光似乎停顿了片刻,很快变得凌厉起来。
陈淮很快猜出了她的身份。
——江恒的正牌夫人,白娩。
自己这样的身份直面碰上她实在是不太妥当,陈淮匆匆地移开视线,想要立刻离开这里。
可江恒却突然出声叫住了他:“陈淮,等一下。”
陈淮下意识停住步子,有些不清楚江恒为何会在这种敏感时期喊自己,但还是顺从地转回了头。
似乎完全没在意身边女人的神色,又或许就是为了气她,江恒十分坦然地冲他扬了扬手:“过来坐。”
“……”
果不其然,白娩的表情变得很差,锐利的视线在他身上流连,很直白地表现着自己的不满。
但陈淮自然不敢违抗江恒的命令,硬着头皮坐了过去。
“饿了吗?”像是彻底忽视了白娩,江恒脸上带着虚假的慈祥笑容问他,“饭已经备好了,一会儿叫你妈妈来吃饭。”
陈淮的身子僵了下,明白过来江恒这是故意要给白娩难堪,自己不幸地成为了他的刀。
“江恒,”白娩忍无可忍,漂亮的眉皱在一起,“你当我死了吗。”
江恒却不以为意,出声嘲讽道:“我们谁也别说谁了吧。”
“前几天你和那个三线小明星去酒店被拍到,我花了好大劲才压下来,”江恒目光冷漠地看着她,“你该感谢我。”
当着陈淮的面被人毫不留情地撕开遮羞布,白娩涨红了脸,细长的指尖颤抖着指向江恒:“你别胡说!”
“是不是胡说你自己清楚,白娩,你在外面乱搞我不管你,可也做得好一点,别出去丢江家的脸。”
江恒在陈淮面前一向维持着沉默寡言的威严形象,陈淮还是第一次见他攻击性这样强地怼人,让人说不出话来。
眼见着大战一触即发,陈淮正犹豫着要不要找个借口开溜,就看见门口走进来一个又高又瘦的青年。
看起来似乎和他差不多年纪,长相很出众,脸庞轮廓柔和,线条流畅,柔软而顺滑的头发搭在眉间,显得整个人温柔而安静,毫无攻击力。
他坐到白娩的身边,亲昵地挽上她的手臂,冲着江恒甜甜地叫:“姨夫好。”
有外人在场,江恒也不好咄咄逼人地挖苦,颇为冷淡地应了一声,倒没再继续说什么。
青年安抚似地拍拍白娩的手臂,笑着撒娇道:“姨母,我好不容易来一回,您带我到处看看嘛。”
白娩宠溺地看着他,怒气也消散了些,点点头:“好,但姨母还有点事,先让佣人领着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