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江停时刻意将这两个字咬得极重,“您好像在害怕。”
“江停时!”
江恒猛地站起身,他恶狠狠地瞪着面前的人,两人之间那点微弱的亲情终于被完全撕开,露出血淋淋的真相。
“你真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破事?”江恒的音调抬高,“连宋清念都是你故意送到我眼前的吧,就是为了让你的陈淮进门!”
男人始终平静的脸上终于泛起一丝波澜,他抬起头,漆黑的眼死死盯着江恒,语气也变得低沉下来:“你想做什么?”
江恒冷笑一声:“怎么,你敢把人关起来,还怕我对他做什么吗?”
尽管厌恶自己冷漠虚伪的父亲,可江停时终究还是带上了他的影子,他比谁都清楚江恒那些下作又阴险的手段。
砰地一声,江恒的衣领被人猛地揪起,后背紧紧压在了身后的墙壁上,江停时难得在他面前显露出这样激烈的情绪。
“江恒,我警告你,”江停时扼住他的咽喉,几乎要让人喘不过气来,“别动他。”
江恒却被他这副被惹急的样子逗笑,他轻蔑道:“江停时,我记得我教过你,有软肋的时候,不要表现得这么明显。”
脖间的力道更重:“真以为我不敢动你吗?”
“你当然敢,”江恒说,“你就是个疯子,疯子什么事做不出来。”
“可不是现在。”
江恒轻声补充:“陈淮现在还在楼上吧。”
领口的力道丝毫未松,江恒甚至有种要被生生掐死的错觉。
但僵持许久,江停时最终还是松开了他。
江恒知道,这一次是他赢了。
他狼狈地撑着墙努力呼吸了几口,脸上涨得很红,嘴边却扬起了胜者的微笑,仿佛又恢复了往日高高在上的父亲模样。
他伸出手拍了拍江停时的肩,被人毫不留情地躲开后无所谓地笑了笑,看着江停时一字一顿说道:“生日快乐,儿子。”
———
江停时找到陈淮时,他正蹲在花圃旁不知道在看什么。
手腕被猛地拉住,陈淮还没反应过来,一片阴影就将他完全笼罩,他踉跄着站稳,看清来人后下意识皱了皱眉。
“宴会不是马上要开始了,”陈淮问,“你在这儿做什么——”
接下来的话被完全堵进了唇间,偌大的花园中一时间只剩下了微弱的水声。
陈淮被他压在一旁的花架上,茂密的草丛勉强将两人遮盖,可稍微走近一点就能看清两个人在做什么。
他用力地推了两把,挣扎道:“有人啊!”
被推开的男人也不闹,他顺水推舟又将人拥进了怀里,宽阔的胸膛紧贴着他,陈淮能感觉到他缓慢而沉重的心跳声。
“别动,”手掌按住他不断乱动的身体,用了点力往自己的方向压,“我抱一会儿。”
过了几秒,怀里的人没有再动。
江停时满意他的乖顺,指尖在他的耳垂上揉了两下,没用什么力气,弄得人有些痒:“我尽早结束,然后一起回家。”
陈淮沉默了片刻,淡淡地应了一声:“嗯。”
“会有人看着你,”江停时又说,“今天来的人多,不要乱跑。”
“哦。”
江停时安静了几秒,将他放开。
他的眉目懒散地垂着,凌厉的五官在月色下也柔和了些许,显得愈发浓墨重彩:“陈清,除了这两个字,你还有没有别的话?”
陈淮心烦意乱,随口敷衍道:“啊。”
江停时似乎是被他气笑了,没什么感情地冷笑一声,替他将耳边的发丝整好。
冰冷的指尖擦过他的耳根,男人一本正经道:“不如留到别的地方喊。”
“什么?”
陈淮没懂,他下意识问了句,却看见男人的视线越过他,落到后面的地方。
他愣了下,转过身,看见一个于他而言已经有些陌生的身影。
江寻易站在原地,发觉江停时在看他,眼神都变得有些小心翼翼,怯生生地停在了原地,低声喊了句:“哥。”
江停时冷淡地看着他,尽管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见,但他的话依旧不太客气:“你为什么在这里。”
“爸让我回来的,”江寻易死死埋着头,“我也想回来给哥过生日。”
江停时没有说话。
如今他和江恒已经彻底撕破了脸,江恒让江寻易回来,不过是想要找个人和他分摊势力,江停时并不意外。
可江恒未免也太蠢了点,还真以为一个草包能帮上他什么忙。
“哥,我已经知道错了,”江寻易忐忑道,“能不能别赶我走……”
江停时冷声打断他的话,却是对身边的陈淮说的:“你先上去。”
陈淮顺从地点了点头,临走前,他不经意地扫了眼不远处的江寻易,很快离开了。
今天的宴会有不少媒体来,说是生日宴,不过又是江恒用来压前些天江氏新闻的拙劣手段,江停时早厌烦了在镜头面前和江恒扮演父慈子孝的戏码。
简单做了开场白,接下来就是江恒发挥的时间,江停时刚下台,就有不少人往他的方向围了上来。
宴会厅中央的水晶灯的光在头顶处折射出无数碎片,耳边是吵闹的谈笑声和恭维声,弄得江停时有些头疼。
陈淮被他安置在主楼的房间,江停时的目光心不在焉地从窗前扫过,只想着快些结束这场毫无意义的宴会,和陈淮一起回家。
突然,大厅里回荡的钢琴声停下了,人群中似乎爆发了一阵喧闹。
江停时听见耳边有人讶异的声音:“天呐,花园那边着火了!”
他顿了顿,下意识转过头,往门的方向看过去。
不知何时,庄园东侧花园的火焰已经撕开了夜幕,滚滚浓烟从上方不断飘上来,似乎周围的天空也被染成红色。
花园的位置离宴会厅很远,而眼下基本所有人都聚集在这里,众人只是惊呼,倒也无需慌乱。
但火势越燃越大,沿着主楼的方向开始蔓延过去。
——陈淮还在那里。
身边的人被猛地撞开,那人没反应过来,回过神来时,只看见急匆匆离开的背影。
主楼里的人见火势不对,都已经提前撤离了出来,江停时拽过一个仓皇逃窜的安保,冷声问:“陈淮呢?”
安保结结巴巴地回答:“抱歉江总,我没有看到……”
男人的眼神可怕得像是要吃人,安保吓得腿都快软了:“废物。”
下一秒,他看见男人毫不犹豫地向主楼的方向走去,他吓了一跳,急急忙忙扯住江停时的衣袖:“江总,那边很危险,您还是别过去了——”
江停时一把将他甩开:“滚!”
位置越靠近主楼,火焰灼热的气息就愈发浓烈,江寻易捂着口鼻赶到时,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火焰发出的滚烫热浪似乎在撕咬着每一寸皮肤,浓烟灌入肺里,呼吸间都弥漫着铁锈般的血腥味,漫天的火焰中,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他的视野中。
天花板不断砸下燃烧的碎块,江停时嘶哑地喊着陈淮的名字,声音却几乎被巨大的爆裂声吞没。
江停时是真的疯了。
江寻易只觉得呼吸都变得困难,他飞快地冲上前,将马上要踏进火场的江停时拉住。
江停时愣了一下,立刻回过头来看,发现是他,眼里浮现出失望,又再次回过身去,似乎还打算继续进去。
“哥!”江寻易嘶吼着叫他,“这么大的火,你进去不想要命了吗?”
江停时看着他,语气很平淡:“你见到陈淮了吗?”
“……”
江寻易愣了愣,江停时却甩开了他的手:“没见到就滚开。”
话语间,一根横梁轰然倒塌,江寻易下意识躲了下,一片烟雾中,他看见江停时手臂上已经被火灼烧,布料染成灰烬,露出里面狰狞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