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你的原因,她病发的时候连我也不想理,记不得你很正常。”
“我能问问阿姨是什么病吗?”
聂高远说她得的是精神分裂,但许繁星感觉不太像,他小时候家那边也有个奶奶是精神分裂,平时说话都是神神叨叨的,总是疑神疑鬼的,总说有人要给她家放火,他们那群小孩子都没人敢跟她说话,但是孙阿姨看上去太正常了,思维逻辑清晰,对答如流,冷脸的时候还有点凶。
“是双相情感障碍。”迟樾说。
“双相?”
“就是抑郁和狂躁叠加的一种精神疾病,”迟樾说:“她躁狂期的时候精力非常旺盛,话多又密,每天只睡两个小时,剩下的时候都在折磨别人,只要是她看不惯任何人,她都能追着把人怼到哑口无言,一不顺着她就会爆发,抑郁期的时候就折磨自己,不理任何人,一会儿看不见就割腕,她胳膊上的伤已经快要数不清了。”
许繁星:“……”
迟樾苦笑了声:“她刚刚就是抑郁期,所以不用担心她来找你茬,她压根不会搭理人。”
许繁星有点担心:“那她一个人出来没事吗?”
迟樾说:“没事,后面有护工跟着她的。”
许繁星放心了。
“其实我真的特别讨厌吵架,所以比起躁郁期,我还是更希望她的抑郁期能长一点,就跟现在一样,她几乎不搭理我,更不会干涉我做任何事,只需要找人看着她不出意外就好,即使我知道对于她而言,抑郁期会比躁郁期要痛苦太多了,我这想法是不是有点过分?”
许繁星握紧了他的手:“这怎么能算过分,君子论迹不论心,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迟樾:“真的?”
许繁星点头:“我跟你说件事吧,就是我邻居爷爷前几年患上了老年痴呆,是他老伴在照顾他,老两口以前感情特别好从来没有红过脸,但还是因为爷爷总把纸尿裤扯出来扔的满屋子都是,经常被奶奶又骂又扇巴掌的,最后几年都不让他出来了,就锁在屋子里给口吃的。所以说你做的已经很好了,家里有病人是真的好难熬。”
迟樾:“那要是我以后老年痴呆……”
许繁星:“你要是敢把纸尿裤扯出来,我也会扇你巴掌的,这件事没得商量。”
迟樾笑了声:“你就不能说点好话骗骗我吗?”
“好话没有,不过……”
看着四周没人。
旁边的人忽然蹦起来,在他脸颊上飞快地琢了一下,然后一溜烟跑没了人影。
第58章
在香港的两天过得飞快, 许繁星晚上的飞机,迟樾原本是计划是送他去机场的,不料下午疗养院打来电话, 说是孙琳有急事找他。
虽说对面没有具体说明是什么事, 迟樾心里大体也清楚, 这些年遇到太多类似的事了,他去不去都不会影响最终的结局, 那就是吵架。
他正犹豫着拒绝,许繁星却说:“你去吧, 我自己去机场就好。”
迟樾:“可是……”
“这有什么可是的,我又不是小孩子。”
迟樾想了想:“我找个朋友送你,你对这边不熟悉, 耽误时间容易赶不上飞机。”
许繁星也就没拒绝:“也行。”
飞机是晚上十一点的,本来就是为了尽可能跟他待久一点才买的夜班机, 许繁星推着自己的小行李箱下楼。
“不来个吻别吗?”迟樾站在门前,插兜看他。
迟樾这人好像是不害臊的,表达爱意的方式总是浓烈且直白, 但许繁星还是内敛的,他接受不太了在大街上接吻。
迟樾倒是没有强迫他,微弯下腰,一个温柔的吻落在他眼皮。
许繁星的睫毛睫毛颤了颤,抬眼看他, 男生轻柔地摸着他眼角,漆黑清澈的眼看向她,眼里流露出一丝不舍,许繁星心中又涌出一股伤感:“那个迟哥……”
“嗯?”他的声音很轻柔。
他本来想说“要记得想他”,但又觉得这话实在矫情, 他说不出口:“算了,没什么。”
迟樾笑了声,喉咙中挤出一声轻笑:“知道了。”
许繁星:“?”
许繁星:“我什么都没说呢。”
迟樾:“不用说我也知道。”
许繁星:“你知道了什么?”
迟樾笑着故意凑到他耳边,呼吸带出的热气在耳边一上一下,搅得他心脏也是七上八下的,眼看着他耳部缓慢变红,他才得逞的压低声音,说道:“我会想你的。”
于是许繁星的耳廓更红了:“谁问你了。”
“嗯,你没问,是我自己想说的。”
说着,路边骤然一声鸣笛,打破了两人暧昧的气氛。
许繁星望过去,是辆黑色的轿车,车窗落下了,司机朝他俩喊“走不走?”
迟樾回了句“走”,拉过许繁星的行李箱放进后备箱,跟他说:“到了跟我说一声。”
许繁星“嗯”了声,坐进后座时,司机有些意外的看着他:“是个男生啊。”
许繁星:“?”
男人笑着说:“别紧张,我是阿樾的朋友,他打电话过来说让我送个人去机场,听这话,我还以为是送他女朋友呢。”
许繁星点点头,心里想着,那你猜对了一半,不是女朋友而是男朋友。
夜晚的天空澄澈干净,像是一层黑布,点缀着繁星,汽车穿梭在车水马龙的街道,路上司机跟他拉起家常:“你跟阿樾是大学同学啊?”
许繁星:“对,你们是?”
“我们是以前在体校认识的。”
“你也是打网球的?”
“对,我们那批都是市里选拔出来的,上午上文化课,下午训练,不过我水平不行,打了几年没成绩就退役了。”
许繁星诧异:“可你也才二十出头吧,这么早就退役?”
“退役是说的好听,就是打下去也没钱,没必要浪费时间,毕竟能有几个人跟迟樾一样,大多数人都是炮灰,本来我也没想着能走职业,就是想靠特长考个好大学。”
“还真残酷。”
司机估计是想起来以前的事,跟他说:“当初上学那会儿教练问我们以后想做什么,我们都说当教练,开个俱乐部什么,只有迟樾说想拿奖金赚钱,我们当时都觉得他天方夜谭,男网在中国可是沙漠,全国第一都查无此人,何况我们那个小小的体校,结果他还真打出来了,现在想想,还是我狭隘了。”
许繁星安静听着。
“而且他上学时好像家里还挺困难的,听说他训练的费用都是找基金会赞助的,那会儿我们嘴馋都不爱吃食堂的饭,就偷偷把饭倒掉,然后回宿舍吃零食,倒是从没见过他买零食,再难吃的饭他也不会浪费。”
说起不浪费食物这点,许繁星倒是心有体会,他在香港住的这段时间都是迟樾做饭的,但他压根就不会做饭,前几次连面包都能烤糊。
许繁星的第一反应是扔掉,迟樾却二话不说抢了回来:“扔了多浪费,我吃就行。”
许繁星家里条件好,虽然小时候被教导不能浪费粮食,但是真遇到不爱吃的,他从来都是直接扔,迟樾倒是没有这样的习惯。
像是他这种名气大运动员,哪个不是被捧到天上去了,个别的不说顿顿海参鱼翅,山珍海味肯定是吃遍了的,结果他倒是没有这样的矫情,什么都能吃,平时一个人的时候就凑活一下,就都这么节俭了,烤糊的面包还不舍得扔。
许繁星忽然觉得有点心疼他了,人的习惯一旦养成好像很难再纠正了,有些存在的创伤即使恢复,也会留下永久性的伤痕。
不过看他吃糊面包也没什么怨言,他好像没什么资格说三道四的。
到了机场后,许繁星说完谢谢,又给迟樾发了条微信,这才去登机。
这个寒假过得很仓促,年后没几天就到了开学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