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记得纪哥的号码,在其他设备登录微信也收不到验证码,只好和店老板沟通能不能后面再过来补钱,然后纪哥推门进来了。”
“那时候我看他就跟看神一样,后来才知道,他是看我一直没到,发信息打电话又都不回,直接定位了我的手机跑过来的。”
“我那次就迟了半小时,”于廷自责万分,用力搓了搓自己的脸,“半小时纪哥就找到我了,他一个星期没回来,我居然没想过去学校看看他。”
“认识他这么久,什么事他都自己摆平。”
自嘲地笑了一声,于廷喃喃道:“真把他当铁打的了。”
韩驰沉默着,内心却如台风过境,所及之处都掀起风浪。
纪何初当然不是铁打的,他坚强又脆弱,有一张要把所有人都推开的嘴,和一颗让人不断想要靠近的心。
“于廷,别想这些。”韩驰轻拍于廷的肩膀,说,“以后都不让他一个人了。”
用力点了点头,于廷直起身,问:“韩哥,你说纪哥他到底怎么了啊,之前他站在楼梯口,好像分不清梦境和现实一样。”
“我也不清楚,可能是最近太累了吧。”
韩驰并未对于廷透露纪何初的心理状态,之前只说是何豫觉得纪何初状态不对,拜托他们去看看。
“肯定是,我看他都瘦了。”说到这,于廷又自责起来,“我觉得我一点儿都不关心他,什么都不知道。”
顿了顿,于廷突然打起鸡血,竖起三根手指转头就对病床发誓:“从今天起,我一定——”
病床上的人正盯着他看。
“!”
于廷吓了一跳,立马扑向纪何初,扒在床沿问:“纪哥你醒啦!现在感觉怎么样?有哪里觉得难受吗?”
“你离……”纪何初皱着眉头,声音沙哑。
“什么什么?”于廷贴着耳朵凑近。
“……我远点儿。”
“嗷!”于廷赶忙往后退了一步,再开口道,“这样好点儿吗?”
“……”
纪何初默默闭上眼。
好吵,头晕,想当聋子。
“于廷,先去叫一下医生吧。”韩驰及时出声道。
“哦对!差点忘了叫医生!”于廷一拍脑门,转身小跑出病房。
周围安静下来,纪何初听见倒水的声音。
“要不要喝点水?”
纪何初闻言睁开眼,接着便猝不及防被韩驰揽在了怀里。
“放……”
韩驰将人半抱在怀里,对着刚倒的热水吹了两口,把水杯递到纪何初嘴边。
喉咙确实干得厉害,纪何初不再计较姿势,低头大口大口喝了起来。
一杯水很快见底,韩驰问挪开杯子问,“还喝吗?”
纪何初摇摇头。
韩驰动作小心地让怀里的人靠回床上。
“你怎么在这里?”纪何初问。
“你怎么不问问你自己为什么在这里。”
纪何初自我省视一圈,动了动身体没觉得有哪里不适,最后将目光放在了自己的腿上。
“别动,你左边脚踝的韧带受伤了。”
抬不动腿,纪何初茫然地看向韩驰。
“医生给你缠了绷带,等下还要打石膏。”
“?”纪何初瞪大双眼,“打石膏?”
“不制动很容易二次损伤,甚至可能影响你以后走路。不要小瞧韧带损伤,很多情况严重的病人是要上手术台的。”
“刘医生。”韩驰站了起来。
病房里进来了两个白大褂,刘医生强调完韧带损伤的严重性,接着问纪何初:“左脚感觉怎么样?痛吗?有没有肿胀的感觉?”
“没有,感觉很重,抬不动。”
“嗯,没什么其他情况可以上石膏了。”说完,刘医生朝韩驰扬扬手,“尽快给他把住院办了啊。”
五雷轰顶,纪何初立马开口转圜:
“医生,我觉得没有那么严重。”很认真地感受了一下,纪何初再反馈道,“我的脚不痛。”
“还挺有自己的想法,”睨了纪何初一眼,刘医生侧头对身后的另一位医生说,“是个不听话的啊。”
那位医生笑了笑,走到病床前。
“纪何初,还记得我吗?”
纪何初闻言一怔,停留在记忆里的人逐渐与眼前重合。
“秦医生。”他轻轻叫了一声,垂下眼。
“记得就好,”秦绍取下夹在胸口的笔,低头翻开记录本,说,“血药浓度结果要下午才能出,我现在打电话给修言问问你的情况?”
“不用。”纪何初低着头,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嗯,”按下笔帽,秦绍开始询问:“吃什么药了?”
“阿普唑仑、地西泮、艾司唑仑。”
秦绍眉头一挑:“不是修言给你开的吧。”
“不是。”
“你打印病历去别的地方重复开药了?”
纪何初抿抿唇,没说话。
“修言对你还是太没防备心了。”秦绍了然,继续问道,“服用多久了?”
“不到两周。”
“剂量?”
“两片半。”
“症状?”
“头晕恶心,嗜睡乏力,注意力涣散,走路像踩棉花。”
“药物混用以及过量服用导致的共济失调,从今天开始减量,等你的检测结果出来了我再给你开药。”秦绍初步下了结论。
纪何初默默点头。
“挺乖,”把笔夹回去,秦绍扫了一眼站在一边的韩驰,敲敲床沿对纪何初说,“我还盼着借你这个机会联系修言呢。”
“秦医生,508房2床病人叫。”外面有护士来喊人。
“知道了,就来。”
应了一句,秦绍叮嘱纪何初道:“按医嘱吃药休息。”
又转头看向韩驰:“你费心。”
韩驰点点头。
再强调了些注意事项,两位医生一齐走出病房。
“秦医生,熟人啊?”骨科的刘医生问。
“嗯,是我以前的病人,后来我徒弟接的手。”
“噢。说起你那个小徒弟,你回来这些天我都没见着他,以前天天往医院跑的。”他八卦道,“没来往了?”
“是啊,小王八蛋不理我好久了。”秦绍接过护士递来的病历本,一边看一边总结道,“没良心。”
“你得了,那会儿值班的时候人天天来医院给你送饭等你下班,你呢,当初走的时候怎么下人面子的,忘了?”
“那不能忘。”秦绍继续看病历,却没再翻动。
“所以说嘛,不怪人家不搭理你。不过我看你那徒弟也不像个气性大的,你俩这么多年交情摆着,也就是你才回来,过几天找个机会熟悉熟悉就又哥俩好了。”
不像个气性大的。
秦绍合上病历本。
三年了,他气性可太大了。
“但愿。我去趟五楼。”秦绍结束话题,转身走向电梯。
两位医生走后,于廷回黑珍珠拿东西,剩下韩驰在病房陪护。
“不要乱动啊,打完了按呼叫铃。”扎完针,护士嘱咐道。
“好的,谢谢。”韩驰把点滴速度调慢了一点。
纪何初维持着原来的姿势,低头盯着条纹被单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韩驰问。
纪何初并没有回答,而是问:“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韩驰愣了一下:“知道什么?”
“我有病。”纪何初说。
呼吸一滞,韩驰感觉自己的心脏好像被人攥住。
纪何初侧头看他一眼,很快又挪开,仿佛刚刚的问题就跟他的目光一样,只轻飘飘一扫,无所谓回答不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