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就行了吗?”
纪何初抬起手,转头看见韩驰已经后退好几步,站在离他很远的地方。
“韩——啊!”
一只海鸥俯冲下来叼走了整片面包。
鸥鸟的尖喙碰到他的指尖后很快又飞走,纪何初的目光追随鸟儿也飞向天空,获得一种从未有过的惊喜体验。
他下意识地就转头去看韩驰,对方举着相机,朝他竖了个大拇指。
纪何初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为什么要竖大拇指,我又不是小朋友。
看在海鸥的面子上,纪何初小朋友很大人有大量地决定不和韩驰计较,继续拿着面包片继续喂食,很快就和鸥鸟们熟了起来。
也许是难得遇上一个这么大方的人类,海鸥们围着纪何初打转,甚至有一只直接落在了他的肩头,大爷一样等着纪何初喂他,最后飞走时赏赐一般蹭了两下纪何初的耳朵。
船头同来看日出的人发出羡慕的惊呼,质问同伴为什么不给自己也准备一袋面包片。
“你看看人家!都是带人来玩,别人就知道带着相机给朋友拍照,还准备面包片给人喂海鸥,你们不都是摄影师吗!怎么你就没想到啊!”
被女朋友数落的摄影师立即与韩驰进行友好交流:
“韩驰!你大爷!”
纪何初目送停在他肩上的鸥鸟离开,非常开心。
他想到肩膀上总会有一只鹦鹉的海盗船船长。
虽然不是鹦鹉,得到海鸥的认可也不错。
面包片很快喂完,纪何初拍了拍手,突然想到韩驰全程都没有参与。
捏着空袋子,他有些抱歉地朝远处的人看。
“怎么了?”
见纪何初望着自己不说话,韩驰放下相机,朝他跑了过去。
“还想喂啊,”韩驰问,“有,我再给你拿一袋过来。”
“不用,剩下的你自己喂就行了,”纪何初扯住韩驰的衣袖,说,“我够了。”
“我不喂它们。”
明白过来对方的意思,韩驰晃了晃手里的相机,冲纪何初笑着说:“我在做更有意思的事。”
纪何初不知道是在哪里看到过一句话,说海鸥是大海的信使,会给停留在海边的人衔来一封蓝色情书。
他没有收到蓝色情书,但收到一沓来自摄影师的照片。
纪何初船长和他的小海鸥在互相认识的第一天拥有了一张合照。
手中的照片一张张翻过去,有跟海鸥的合影,有跟日落的合影,还有跟海浪的合影,每张都是他。
纪何初觉得惊奇,也终于领会到摄影的魅力。
他时常觉得自己像一块布满青苔的鹅卵石,常年缩在角落里,潮湿粘腻,无人在意。但在韩驰的镜头下,鹅卵石成了海边的礁石,任浪拍雨打,都屹立不倒。
怪不得那么多人都要找摄影师约拍。
纪何初摸了摸照片上的自己。
他都不知道自己会有这样多充满生命力的瞬间。
“叮”地一声,纪何初收到一条微信消息。
【社会学院-黎】:小纪,你看一下前段时间商学院发给我们的那几个课题资料还找不找得到,我的邮箱附件过期了。
纪何初很快回了一句“好的”。
版面问题,手机浏览页面无法完整显示,纪何初没带电脑,目光落在了书桌上还亮着屏幕的笔记本电脑。
早上看过日出后,他很韩驰一起吃了早餐,又在游轮上逛了逛,看了两场表演秀,然后才回到房间休息。
韩驰把挑好的项目书资料给戚云衔发了过去,不一会儿对面的电话就打了过来,现在有人已经在阳台当了二十分钟的“特工”。
哪儿有那么多说不完的话。
想了想,纪何初起身朝书桌走了过去。
不是不事先征求你同意啊,谁让你一直在讲电话。
我就找个邮件,不算侵犯你的隐私吧。
纪何初在书桌前坐了下来。
点开邮箱网页,韩驰的邮箱还登在上面,纪何初刚想点击“个人账户”,右下角一封邮件提示弹了出来——
【您的男士对戒定制订单已完成,请及时评价,预祝您表白成功。】
纪何初握着鼠标的手僵住。
……表白?
倏地,一些散落的话语跟珠子似地串在了一起。
“我有喜欢的人了。”
“我喜欢的人也很好看。”
“云衔,你什么时候回来?我有件很重要的事要和你说。”
“不能在电话里说,正式一点,当面说。”
东拼西凑,一个事实逐渐清晰起来。
韩驰要跟戚云衔表白了。
韩驰要跟戚云衔表白了!
纪何初的大脑空了一瞬,呼吸也停住。
一种强烈的、令人窒息的情绪猛烈地朝他席卷而来,像惊涛骇浪毫无缓冲般拍在他的胸口,让他感到痛苦。
怪不得要讲那么久的电话。
怪不得……
原来如此。
无意识地,握着鼠标的手越来越紧,直到误触点开其他网页,纪何初才回神。
“我就知道,你肯定会选第二个项目。”阳台上的人倚在栏杆上,笑着对那头说。
将电脑屏幕恢复成原样,纪何初逃一般跑进次卧,将门反锁。
好难受。
纪何初捂住自己的胸口,靠着房门缓缓蹲下。
为什么,为什么明明有这么多空气还是觉得喘不过气,为什么胸口像压了一块大石头一样难受……
为什么。
纪何初本能地开始追溯让自己痛苦的原因,企图找到病因消灭掉,让自己恢复原状。
明明一开始就知道他们互相喜欢,走到表白这一步也是理所应当,如果不是他从中作梗做社会实验,或许他们早就在一起……
等等。
纪何初突然抬起头。
实验。
对!实验!
纪何初一下想通了。
一旦韩驰表白,便意味着自己几个月的心血全部都要付之东流,意味着他一直坚持的想法被全盘否定,他曾遭受的痛苦只是个例,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没有长久稳固的感情,只是他没有而已。
他无法接受,所以才痛苦、难受。
对,就是这样。纪何初想。
这样才解释得通。
抬手抹了下眼睛,纪何初重新站了起来。
韩驰喝醉酒在储物间强吻他那天,他确实打算终止这次实验,连资料都扔进了垃圾桶。
可是凭什么,凭什么你亲了我,抱了我,最后和别人在一起了,我什么都没有?
凭什么。
凭什么我永远是被丢掉的那一个。
纪何初暗自下定决心。
戚云衔还在出差,韩驰要表白,最早也得等到下船之后。
他还有时间。
不过就是一句喜欢,他就算是骗,也要骗到手,完成实验。
“何初?”
挂断和戚云衔的电话,韩驰走进房间,没有看到人。
正想抬手敲敲次卧的门,他收到纪何初发来的消息。
【J.】:我困了,要睡觉,别吵我。
韩驰抬起的手又放了下去。
是不是昨晚没休息好,今天又早起的原因?
【梵风-韩驰】:要给你叫点吃的吗?
【梵风-韩驰】:有哪里不舒服要告诉我。
纪何初没回。
【梵风-韩驰】:那你醒了叫我。
在门口站了两分钟,韩驰摁下锁屏,转身回到电脑前继续看项目书。
下午,纪何初知道船上的摄影师组织了出海活动,他借口头晕要休息没有参加,并再三拒绝韩驰留下来陪他。
“我没事,就想睡觉,你留下也没用。”纪何初躺在床上,对坐在旁边的韩驰说。
“上午还好好的,怎么这会儿头晕了,”韩驰眼神关切,“没事,我正好觉得出海很累,也不是很想去。”
“上午说出海机会难得的是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