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汀朝傻了。
他猛然摆手:“我……他应该不吃药吧,我没有见过……”
“有。”
林城打断了鹿汀朝的话,站起身。
林城的脸色难看极了,“我不知道稷哥吃的是哪类药物,他的药都在一个没有标签的白色小瓶子里,一直随身携带,问过他,他说是维生素。”
医护立刻道:“现在还在他身上吗?”
林城摇头:“我……不确定,但平时是在衣服内的夹层里。他一般从来不让工作人员碰他,我只是看到过他拿出来吃。”
几名医护当即拉开庄稷的衣领从内侧翻找。
片刻之后,白色小瓶的封口被打开,五颜六色的大小药片掉落一地,弹起又跌下。
“是阿普唑仑和西酞普兰抑制剂。”
“还有阻断剂!有美托洛尔!”
“心率还在往下掉,上车立刻抢救!沟通好医院到院直接进抢救室!”
“这是公众人物,注意舆论,从内部通道走,刚刚院里打电话已经有粉丝还是狗仔在堵门了!”
“快快快!”
鹿汀朝:“……”
担架擦着他的身边一晃而过。
鹿汀朝只来得及看到一眼庄稷煞白的唇色和冷淡的侧脸。
医护还在喊。
“手上和脖子上的珠宝项链装饰物有没有,赶紧取掉,上车立刻给氧!”
“手上没有,脖子上……有个项链,挂了个戒指!家属接一下。”
一根链子被递到鹿汀朝面前。
“快拿走!”
鹿汀朝硬生生后退了一步,反应过来才伸手去接。
链子是铂金的,大概是因为经常佩戴,锁扣已经有了很明显的磨损,上面挂着的那枚戒指倒像是经常保养,依旧簇簇如新。
可那只是一枚太平平无奇的戒指。
它不是金的,不是铂金,甚至说不定都不是纯银,说不出是什么材质。
唯一的亮点大致是手工打磨,应该是初学者的作品,连戒圈都坑坑洼洼,不太圆润。
一道还显得稚嫩的声音穿过呼啸而过的时光。
在鹿汀朝耳边响起。
“庄稷哥哥,哎呀你怎么老是生气!不要生气啦,我和朋友去打对戒,给你也打了一个,送给你呗!别生气嘛,还有你能不能把你的零花钱再分朝朝一点,打戒指好贵哦!”
原来感情没有了。
回忆偶尔还会伤人。
身旁就是一个室内垃圾桶。
鹿汀朝犹豫了一下,扬起手,正要松开——
“不要!!!”
却是林城面色惊惧的拦住了他,“不要!鹿汀朝!不要扔掉!”
鹿汀朝很老实的说:“可是已经坏了,林助理。”
“坏了还可以修好的!稷哥很宝贵这一条项链,除了必须场合之外都戴在身上。”
林城几乎是恳求的语气了,“求你别扔,小鹿先生,如果你不要的话,能还给我老板吗?就当可怜可怜他,求你了。”
林城双手手心向上来拿。
鹿汀朝只得给了。
林城小心翼翼的将项链收好,像是犹豫良久,才问:“小鹿先生,你……要不要跟车上去陪陪老板?”
“不了。”
鹿汀朝这次回的很快,他抿抿唇,“他的病不会因为我好,我只会让他更闹心,还是别去了。”
林城:“不是这样的!”
“林助理,医护在等了。”
莫岭南伸手指了指门外,很有风度的打断了林城的话。
林城:“……”
林城快速的看了一眼莫岭南,又看了一眼鹿汀朝,终归没能再说什么,转身走了。
闹剧的最后只余平静。
过了许久。
离婚办理的大门又重新打开。
刚刚还纷纷攘攘的门外围观群众已经散去。
最开始接待他们的那名工作人员格外敬业的重新迎了上来,面上还是相当凝重的职业笑容:“莫先生,鹿先生,刚才发生了一些小意外,这边两位还要办理结婚吗?”
鹿汀朝:“……”
鹿汀朝钦佩的看了工作人员一眼。
随即被莫岭南搂进怀里,五指相扣。
“今天先算了,看上去不是个黄道吉日。”
莫岭南眉眼温朗的看了怀中的人一眼,“我的朝朝第一次结婚,总不能这么仓促。”
第24章
回去的路上下了一场大雨, 是这个盛夏的最后一场暴雨。
莫岭南原本灰色的牧马人换成了一辆银灰的S型迈巴赫,车后座上是一个刚安装上的儿童座椅,正好能让鹿汀朝把鹿兜兜装进去。
雨水不断落在车窗上, 像是珠帘般隔出一个崭新的未来。
又是红灯。
他们所在的这辆车汇入八车道拥挤的车流, 仿佛万千世界中最普通的一粒。
莫岭南伸手将车内循环轻音乐关了, 又把空调打高了些:“忍一忍,兜兜睡着了, 太凉容易感冒。”
鹿汀朝扭头,鹿兜兜白白嫩嫩的小脸歪在儿童座椅里小鸡叨米似的一点一点, 还挺可爱。
鹿汀朝对莫岭南的新车动手动脚, 搜刮一圈,从车内的小冰箱里摸出一瓶可乐,美美打开喝了一口。
鹿汀朝:“你怎么突然换车了?这辆和你之前那辆价格也差太多了吧。”
“那辆快十年了, 以前工作的时候用的。”
莫岭南启动车子,道, “你不是嫌它座椅硬吗。”
“那是真的超硬。”
鹿汀朝砸吧砸吧嘴, 吐出一小节艳红色的舌尖,舔了一下嘴角。
他不知突然想到什么, 一撇嘴:“不过没你硬。”
莫岭南偏过头看了鹿汀朝一眼。
鹿汀朝抱着莫岭南的可乐,不客气的伸手:“看一眼五百,给钱。”
莫岭南:“……”
莫岭南沉默片刻:“有时候我在想。”
鹿汀朝:“想什么?”
莫岭南:“你这种随口就能撩拨的技巧, 到底是天然形成的, 还是后天练成的。”
鹿汀朝“嗐”了一声,非常自负:“小看我了啊莫叔叔, 你去谈几百个前男友你也行,已经是条件性反射了。”
鹿汀朝抱着可乐咕噜咕噜:“这样一想我和庄稷这七年也太亏了,七年呢, 我干点什么……”
“你在床上也这么多话吗?”
莫岭南打断了他。
鹿汀朝:“……”
鹿汀朝:“啊???”
鹿汀朝心虚的缄默了。
莫岭南也不再说话,他伸出手,从车载冰箱旁边的小柜里拉开,取出一颗薄荷糖。
然后拨开鹿汀朝的手心,把薄荷糖放了进去。
莫岭南:“少喝可乐,多养嗓子。”
鹿汀朝:“……”
鹿汀朝问:“莫叔叔,你在讲黄色吗?”
莫岭南冷淡又平淡,语气不急不缓:“没有。”
鹿汀朝:“……”
明明就有的吧。
鹿汀朝觉得不对。
这种不对的感觉从民政局他和庄稷出来之后就像一颗种子一样开始萌芽,然后这颗种子飞快的长出了枝叶,不过一会儿便枝繁叶茂。
以前莫岭南是很少说这种直白的用词的。
唯一的一次还是两人刚见面不久,鹿汀朝主动找事,但那多数还是一种不愉的语气。
其余时候则多数会用到一些刺激感过于明显,但又恪守内敛的词汇。
比如在明明知道鹿汀朝和庄稷没有婚姻事实的情况下,还是会用“重婚”这两个字让他害怕,让他哭泣,让他被逼无助的求助。
像是被关在没有食物的旷野上逡巡数年的狼。
拉开栅栏后,便一发不可收拾。
就如同现在每一次都更进一步的直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