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明白自己这莫名其妙的情绪是打哪来的。
太阳落到层层叠叠的建筑之后,落日只剩最后一圈火红,云层被烧出橘色的渐变,这样的景象还没持续有十分钟,黑夜便冷淡地侵蚀上来,瞬间掩埋住全部天空。
巷子的两侧都是酒店和居民楼,虽然不宽,但是特别安静,现下只有几盏白色的路灯陪着林慎停站在稀疏的街道上。
所以宋孝远和许允灿从不远处的酒店里出来时,林慎停很容易就看到他们了。
两个人说了会儿话,男生背对着林慎停,他把宋孝远抱在怀里,拍着他的后背似乎在安慰他。
宋孝远安静地靠在男生的肩头,像是在认真地倾听,又像是在无聊地放空。他有些不适地动了动脖子,稍一抬眼,就撞上了街角路灯光影下林慎停的视线。
林慎停懒散的把外套披在身上,手里正夹着一支烟,烟头的微光星星点点。
看见宋孝远盯向自己,他面无表情的把手里大半截烟管咬进嘴里,眯眼与他对视,眼里有一股淡漠的凶意。
随后,他伸出双手,无声的鼓起只有他们俩能听到声音的掌声。
充满了讽刺与嘲讽的掌声,似乎在说宋孝远不愧是你,还是那么的不知羞耻低廉下贱,浪荡到可以随随便便找人上床,一点也不挑。
宋孝远沉默了几秒,笑了,笑的璀璨而又多情。
他一边看着林慎停,一边用双臂环上男生的脖颈,与他交颈相拥。接着,宋孝远的右手绕过男生的后脑勺,轻轻地,对着林慎停,挑衅地点了点自己的嘴角。
林慎停发觉嘴角的创伤处隐隐生出灼烧感,刚刚落下的太阳仿佛重新在他的唇上燃烧。
他在以这样的行为告诉他,对,没错,我就是这样的不知羞耻荤素不挑,但那又怎样呢?我可以白天把你逼在墙角咬你嘴唇,我也可以晚上转眼勾搭上另一个人和他上床,因为在我看来你们都是一种货色,不过是床上玩玩的选择与备选罢了。
他松开许允灿,又说了几句话,最后像对宠物狗一样拍了拍许允灿的脸颊,没再看林慎停一眼,转身离开了。
第13章
许允灿站在原地,愣愣地盯着宋孝远的背影,还在恍惚地回忆刚刚的温情与旖旎。
他浪了这么多年,第一次遇见一眼瞧上就这么喜欢的人,刚过去一个晚上的时间,他连以前那些莺莺燕燕的脸都记不清了,只想着下一次和宋孝远见面,下一次要再说些什么甜言蜜语来哄宋孝远开心。
许允灿本来以为宋孝远有多难追,结果只需要讲点漂亮的好听的就能把人给骗到手,他不仅对此感到惊奇,还有些急于分享的自得。
虽然宋孝远嘴上说着现在只能当炮友,但一根前女友的皮筋就能让他吃味成那样,他心里多少还是有一点自己的位置。
离他追到宋孝远的日子应该不远了。
许允灿笑,脸上风流意味更甚。
正当他在心里筹划下次什么时候联系宋孝远合适时,有人带着淡淡烟味路过,忽然就停在他身旁不动了。
许允灿才开始没注意到,过了一会儿那人还没走,许允灿就有些奇怪,扭头一看,惊讶地发现那人竟是自己表哥。
林慎停站在街道的黑暗处,随手把烟掐灭扔进垃圾桶,抬起眼皮看了眼许允灿。
许允灿一怔,直觉告诉他林慎停现在心情很不好。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里遇见林慎停,但许允灿很怕很讨厌他,他从小就挺怵他二姨家这几个表哥表姐,尤其最怕林慎停。
最大的林南津他也怕,但因为林南津和林弈水大了他快十岁,平日里都是一副年长者关照年轻人的样子,所以许允灿并没有很深的俱意。
可林慎停却与他们都不一样。
他和林慎停年龄只差了几岁,林慎停是那种典型的从小活在长辈口中的好孩子,无论是学习还是做人,许允灿的妈妈就经常拿林慎停来举例教训许允灿,说林慎停洁身自好,一心只想着自己的学业和事业,不像许允灿天天在外面沾花惹草,没有一个正经样子。
但其实这都不是许允灿怕他的点,他最烦的是林慎停有时候会拿一种看傻逼的眼神看着自己,即使严格来说林慎停从小到大对他还算不错,不管是有什么事情让他帮忙,或是初高中偶尔会请他给自己补课,他都会尽心尽力地做,嘴上从来不说半分许允灿的不好。
许允灿自我感觉良好,自认没有哪一点是比不上他的,所以对这种眼神又憎又惧,长久以往,他开始害怕林慎停,甚至有意无意地避着林慎停。
想着想着,许允灿默默的把背挺直:“表哥怎么在这儿?”
林慎停没答,只偏头看向宋孝远离开的地方:“新追的?”
许允灿一怔,知道表哥应该是看到宋孝远了,便有些骄傲地挺起胸脯:“对,今天才开始追的,不过人还没答应我。”
说完,他嘿嘿一笑,又低头沾沾自喜道:“但看他还挺喜欢我的,我觉得追到手指日可待。”
他笑了半天,这才想起要问林慎停在这里做什么,但还没等开口,就发现林慎停又在用那种难以言明的眼神看着自己。
一阵恼火直冲天灵盖,今天许允灿春风得意,自然不允许任何人来贬低他的自尊心,便长了胆子要去反驳林慎停。
但他还没开口,林慎停突然对他说了句“真蠢”。
许允灿怔住:“什么?”
林慎停像看白痴一样:“我说你真的很蠢。”
他又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把烟盒塞进兜里,转身离开了。
许允灿愣在当场,顿了十几秒后才反应过来林慎停这是在骂自己,他气得跳脚,但当记起要回骂过去的时候,林慎停却早已走远。
宋孝远刚走到楼下,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掏出一看,发现是一个陌生密码。他没多想,点开就接了。
“您好,请问是宋孝远宋先生吗?”
宋孝远走到电梯口,轻轻地嗯了一声,那边又继续传来沉稳的女声:“是这样的,我是宋总的秘书,听说您这几天要来实习,宋总让我给您在锦北的公司安排个职位,但我这边也不好直接决定,所以想打电话来问问您有什么属意的位置,我帮您协调。”
实习?
正在摁下楼层键的手指一顿,宋孝远有些奇怪:“您等一下,我没有说过我要去公司实习。”
听见宋孝远这样说,电话那边也是静了一瞬:“您不知道这件事情吗?”
“我不知道,”宋孝远顿了顿,又问:“这是宋凛直接对你安排的吗?”
这话秘书不太敢接,小心翼翼地回道:“对的,是宋总今早说的。”
又是这样。
宋孝远的腿有些发软,他无力地靠在电梯里,已经没有力气再去生气了。这是不知道第多少次,宋凛不和他商量就替他做决定。
夹杂着疲惫的怒气缓慢地涌上心头,宋孝远的身体比他的心理更先愤怒,他垂着眼,依旧很礼貌地回:“好,您可以和他说我知道这件事了,麻烦您了。”
听到宋孝远这样说,秘书似乎松了一口气:“没问题,您如果不知道的话,要不还是跟宋总沟通一下?”
宋孝远:“嗯,好。”
电话还没挂,如果现在把手机砸出去会怎么样?宋孝远想。
手机四分五裂,电话那头的秘书也会被这个动静吓上一跳,不需要几个小时,宋凛就会怒气冲冲地打电话过来,但是宋孝远的手机坏掉,接不了任何电话。
然后,然后又是那些老一套的东西。
握着手机的指尖因为用力而逐渐泛白,宋孝远站在家门前深吸了一口气,挂了电话,没再做一些难为打工人的事情。
他照常输入密码,只是手指略微有些颤抖,按错了好几个数字。
卧室门口传来猫叫,宋孝远刚进家门放下手里的东西,裤沿就被一双爪子给扒住了。
宋孝远蹲下摸了摸猫的头,起身去厨房煮鸡胸肉。
把肉撕成小块放在盘子里,又拌上生鸡蛋蒸了一会儿,出锅后宋孝远冲客厅里喊了一声,小猫就踏着窸窸窣窣的爪印声跑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