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慎停也对宋孝远笑笑,点了点头,然后转身继续盯着电脑。
片刻后,他闻到右手旁传来一阵带着微微清苦的清淡香气。
那阵恬静的香气丝丝缕缕缠绕在林慎停的鼻尖,幽静淡雅,慵懒郁郁。
这和他在酒吧里从宋孝远身上闻到的香气大为不同,初识时宋孝远周身浮着浓烈的花香,略带侵略性的甜味让人难以忽视,和着他多情的表情,像枝下一秒就要开到荼靡的玫瑰。
但今天他却素净的过分,灰色羊毛开衫里白色衬衫没有扣全,隐隐露出精致白皙的锁骨,黑色牛仔裤包裹着一双长腿。他没有再像勾引林慎停时那样故作天真与羞涩,只是大大方方的和林慎停说话,眉眼舒展,白净安宁。
“是只柯基呢。”宋孝远看了真空仓一眼,然后趴在前台,和林慎停搭话,“很可爱的小狗。”
林慎停也跟着他一起笑:“是吧,我也觉得我家狗可爱。”
“要不我把它放出来给你看看吧,”林慎停把真空仓提起来,又回头对林弈水说:“姐,帮我约个号。”
说完,他拉着宋孝远走到接待厅的角落里。
milkey被抱了出来,似乎是感应到他爹的心思,不叫也不闹,只是眼珠子滴溜溜地盯着眼前不认识的人类。
林慎停一边拿起它的一只爪子放到宋孝远手心,一边轻声说道:“再次见面都能忍住不把我大卸八块,原来是我看错你了。”
“这里是锦北,不是海市,随便一家街头的宠物医院都能遇见你,是因为我们太有缘分了吗?”他又故意问道。
宋孝远无辜地看着他,摊手道:“你要相信我……我不是故意来找你的,真的是给我家猫洗澡,碰巧遇见。”
“再说了,我那么喜欢你,”宋孝远淡笑着,俯身靠近林慎停,“怎么舍得把你大卸八块。”
挠着柯基下巴的手突然停下,林慎停抬头,若有所思地看了宋孝远一眼。
他也向前探身,主动拉近两人的距离,话锋一转道:“那天晚上怎么回去的?就是一起看海那天。”
林慎停语气温柔,但眉眼疏离,垂下眼睑看宋孝远时,面上带着冷淡的笑意。
单看这一句话,像是朋友间再平常不过的关心,但只有这两个人懂得林慎停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宋孝远自然知道他的目的,他眨巴眨巴眼睛,眼底突然生出细碎的光:“你想让我生气?”
宋孝远笑:“可是我不生气,因为我觉得比起专注于难受的情绪,我不如重新开始,去追逐那些让我情绪高涨的事情。”
他反客为主的轻轻用脸颊触着林慎停的耳朵:“林慎停,要不要跟我试试?”
声音近似气声,有微热的气息拂过林慎停的耳廓。
他微微与宋孝远拉开距离,看见他对自己露出漂亮的笑:“我要追你,答不答应?”
他的眼与唇又开始泛滥起纯真甜美的爱欲,湿润的,马上有什么要流淌下来,宋孝远用手指轻点林慎停的手背,抬眼看他,在若即若离的温度中轻声喊他的名字:“林慎停,林慎停,林慎停……”
被爱的人才会说我要什么,因为恳求的句式是“我可不可以追你”,再次一点也应该是“我想追你”,而不是“我要追你、我要追你、我要追你……”
他都没有被爱,怎么知道自己一定会被爱?
林慎停垂眼看着宋孝远搭在自己手背上的手,指尖圆润,骨节分明,关节粉嫩,每一片指甲下的血肉都柔和饱满,透露出被精心照养的滋润。
有这样的手,手的主人应该不常吃苦吧。
想拥有什么样的爱情,眨眨眼,勾勾手,不用退而求其次,也不用花费一丝心神,丘比特之箭就会精准扎向目标心脏,双手奉上自己的爱情。
那如果这种在爱情上无比骄傲的人被别人拒绝,又会怎么样呢?
林慎停忽觉有趣,再抬眼时,笑意替代了冷漠。他把柯基的爪子从宋孝远手里抽走,笑着对宋孝远说道:“没问题,你尽可以追追看。”
城市高楼的缝隙之间,东方的天空中已有隐隐闪耀的月亮。
林慎停踩着最后的暮光走出宠物医院,一打开车门便看见林弈水双手抱胸,双目炯炯地盯着自己。
林慎停开车门的手一顿:“干嘛?”
林弈水:“今天前台那遇见的人,谁啊?”
“……”
林慎停钻进驾驶座,不是很想回答这个问题。
“讲一下吧,我可从来没见你对别人这样,”林弈水没再盯他,她从包里掏出口红,对着前视镜开始看自己的妆容,“靠那么近干嘛,你喜欢他啊?”
林慎停瞅了眼西边烈烈燃烧的落日,他很喜欢一天内的这个时刻,在他看来这是白日被时间烧化的象征,每一天的日暮都不可错过。
“怎么可能。”林慎停收回目光,开始慢慢驶出街道,“林弈水,吃错药的话记得去医院。”
“所以呢,你讨厌他?”林弈水问。
问完,还没等林慎停回答,林弈水好像突然想起什么,笑了起来:“可是我对他印象还不错,他长得真可爱,今天用的香水还是我喜欢的某款15年停产的荷香。”
说完,她挑眉看了一眼林慎停。
林慎停用余光瞥着后视镜,淡淡说道:“林弈水,你比我了大三四岁,怎么还跟个孩子一样,不是喜欢就是讨厌?”
车外飞速掠过的光影明明灭灭地摇晃在林慎停的脸上,但依旧无法模糊他眼底的那点冷漠。
林弈水单手撑头,悠闲地打量自己认真开车的弟弟,突然说道:“按照你平常的做法,这个时候就应该插科打诨换个话题,随便把我糊弄过去,但你没有……他做什么事情惹到你了?”
话还没说完,女人的直觉忽然让她心至灵至想明白了些什么,这才恍然大悟地拍了拍手,道:“是他查你吧?”
她掏出手机,简洁利落地说道:“你如果不喜欢他,我这边说一声,有人会去反查他,这样你也不用跟他有什么直接纠缠,那边很奇怪,明明是做查人这种私事,结果却格外的大张旗鼓,生怕别人发现不了一样,所以当时我就顺水推舟,把你的一些表面信息给了那边。”
半天没听到林慎停答话,林弈水又问:“你怎么想的?”
林慎停还是没说话,车子在初春的晚风中疾驰,畅通无阻地行驶在被阳光晒透的大道上。
直到在一个红灯前停下,林慎停才开口说:“没怎么想,刚才在考虑别的事情。”
他把前车灯打开,漫不经心地说道:“不用麻烦你了,这件事情我自己处理。”
林弈水静了一会儿,没忍住,还是叹了口气:“你和大哥真是一对好兄弟,一个查人跟踪人,一个被人查被人跟踪,都有够疯的。”
林慎停在专心看路,闻言只是随意地嗯了一声,又点点头,赞同道:“确实。”
宋孝远拎着猫包从医院出来时,外面的天已经黑透了。他往四周扫了一圈,看见不远处的街头有辆一直亮着双闪的宾利。
他沉默地站在原地,看上去并不是很开心的样子,下午对上林慎停时带着的温柔、兴奋,全都像被他深深地掩在皮囊深处,丝毫不见踪影。
他一直站着,直到那辆车的副座车窗摇下,顾叔的头从车里探了出来。
“少爷。”他喊道。
宋孝远缓慢地抬起眼皮,往那边看了一眼。
最后,似乎是认命一般,他还是走了过去。
顾叔下车给他开车门,但还没等宋孝远坐进去,顾叔又把他拦下:“少爷,猫给我吧,宋总不喜欢有毛的动物,要是带过去,待会估计又惹他生气。”
宋孝远没吭声,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在把猫递给顾叔时淡淡道:“顾叔照顾它的时候要小心,这畜生爱挠主人。”
话音刚落,猫包里的“畜生”就动了动,顾叔神色一僵,下意识看了一眼手里的猫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