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止雨被众人的脚步声吵醒,打着哈欠坐起来。
看到被他传染也打了个哈欠的斑点,周止雨没忍住,把手指尖放进斑点大张的嘴里。
斑点咬他一口,没用力,舔舔他手。
随后,猫大人伸了个懒腰绕过周止雨,去喝他……
玻璃杯里的水。
周止雨一下全醒了。
等它喝完,周止雨把杯子抢走,洗了三遍,放到高处。
他洗漱过后顶着乱乱的头发下楼,搓着手臂心想怎么有点冷,不对吧,今儿温度挺高啊?难道他还没好?
正撞见一群蚂蚁搬家的剧组成员。
原来那些纷乱的脚步声来自布景组,他们陆陆续续搬着一些摆件上三楼,看来是在收拾三楼房间。
除了脚步声,忙活着的人们几乎没有交谈。
导演挺重视,站在一楼拿着对讲机监督,时不时嘱咐两句。
“花瓶多擦两遍,擦干净点……对,一尘不染……”
这不该是导演的活吧。
周止雨有些奇怪,在混乱中找到已到场的后备军五人组,六人聚齐。
这会儿还没到化妆时间,六个人里有四个一起站在角落嗑瓜子聊天,周六周日不吃。
他俩看见旁边有蛇莓还是什么东西,找了个盆子去摘。
瓜子花姐偏爱奶油味的,嗑起来不蛰嘴,周止雨一边嗑瓜子,一边不忘让小何给斑点找只喝水的杯子。
“有新嘉宾要来了?”
他看向忙碌的场中,问。
“据说是资方参演,”花姐指了一下外面摆着的满当当的长衣架,“看见了吗,五百件衣服,凌晨运过来的。”
她想起来什么,笑得幸灾乐祸:“你那件大露背带链子的,也是资方给的。”
周止雨把一整袋瓜子都塞给她,以期堵住她的嘴。从花姐嚣张的笑声来看,没有用。
刚拿来的衣服还没剪标,周止雨实在闲着没事儿,过去瞧瞧。
他拿起吊牌,正辨认上面的西班牙语字母,被旁边负责看管衣服的场务发现了。
场务很惊慌:“周老师!你怎么下来了!一会儿有……你这时候应该还在别墅里呀!不能出来的!”
周止雨扫视全场,用眼神示意自己从楼上下来,经过一群忙着工作的布景组,又经过调试灯光的灯光组,再到下面一楼无数摄像机背后的摄制组,没有被任何人拦住。
每个人都很忙,忙到帅哥路过也没多在意。
“而且,”周止雨强调,“我屋里进猫了,猫今天用我的杯子喝了水,这能忍?”
场务:“这不能忍,但是给猫找个碗不就行了……哎呀不是!您别添乱了!快回去吧!”
场务从背后推着他回屋。
周止雨在她的推搡里艰难接近花姐,从场务唐僧念经的“快回去吧周老师”里见缝插针为自己辩驳两句,说“我给猫拿个碗就上去,真的,场务老师你信我,我助理小何马上来了,两分钟,就两分钟——”。
在两人互相拖延的空当,花姐塞给周止雨一把牛肉粒,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她好多零食。果然爱吃的人无论条件多艰苦,都会创造条件让自己吃上好东西。
刚好,大救星小何满脚的泥,从搬道具的一群人里挤出来,高高扬起的手里拿着个小碗。
“周老师!你要的猫碗!找好久没找到适合猫的我跑去那边店里买了个新的!”
周止雨在半空中和小何交接,把碗塞进睡衣口袋:“六儿!记得双倍给小何报销!”
周六头也不回:“好嘞!”
场务又去推周止雨,周止雨连连说:“别催了别催了场务老师,我这就回去这就回去……”
场务也松了口气。
周止雨果然转身就走,路上还有闲心拿出一颗牛肉粒剥开。
裹牛肉粒的彩色塑料纸揉在他手里,稀里哗啦地响。可这声音放在现场的喧闹中,却只是条风浪一角被轻轻拍起又落回水中的小鱼,并非主角。
不知谁说了一句:“导演,范总来了!”
这片海顿时沸腾起来。
别墅里的导演听到声音,放下手中工作奔下楼。他提着一小桶75%浓度的消毒酒精,大笑着下来迎接自己的师弟,一路风风火火,迎接无数剧组人员的注目礼。
“快来,你的房间都按要求布置好了!去视察一下!”导演把酒精桶塞给这人,拍拍他手臂,声音嘹亮,“昨晚上拍太晚了,刚好各位老师还没醒,你偷偷摸摸地上去,别被人发现。”
来者正摘下墨镜,敞开穿着件卡其色长风衣,这么热的天也戴了双黑色手套,因为和黑色T恤搭配的原因,倒不至于怪异,只是像黑客帝国走错了片场。
这男人左手腕一只表在阳光下很闪亮。周止雨知道,南十字星。
宋青从范总手里接过桶,还要寒暄几句,但视力太好,一眼扫到别墅门口没几步的周止雨。
周止雨自认自己的呆滞胜过从Adios醒来那天。
他手里,那颗要送进嘴的牛肉粒被手指挤压,一个受力不平衡飞了出去,啪一下掉在他脚边,因还有惯性,滚下了台阶。
范砚西跟着看过去。
导演也跟着看过去。
场面有一瞬间的寂静。
导演:“周老师……你怎么在这,你不该在别墅里面吗?”
周止雨眨了眨眼,目光放在范砚西银灰色的头发上,敛起眼睛笑。
“下来给进屋的猫找个碗,看来不太是时候。”
他把睡衣口袋里的碗拿出来以示自己所言非虚,说完了手一垂,握紧瓷碗,不知道说什么了。
场面更加寂静,好像喧嚣从拍摄现场转移到了周止雨脑子里。
那天在超市,他遇见的人就是范砚西。
范砚西怎么在这儿?
染了头发,布置了房间,难道他要来参演?
他要参与拍摄的计划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他被他蒙在鼓里,毫不知情。
他被范砚西耍了。
范砚西也确实没理由和自己说。他们算什么?范砚西多打两个电话周止雨就开始划清界限,要是再说这些,他早被周止雨拉黑了。
亏他以为自己藏得很好,和范砚西不止一次地提过自己要拍摄,甚至对方说来到了岛上也没多怀疑,一直以为范砚西只是来投资,他怎么能蠢成这样?最关键的是——
他床上还睡着这人的猫。
周止雨脚步后撤,恨不得自己能瞬移进别墅。
在众人看来,他只是拿着猫碗,看起来依然有些没睡醒,所以才呆呆的,但依然帅。大帅哥嘛,什么发型都帅。
李哥当然不会错过这样的场面。
范总在周少爷萌生要走的欲望之时一刻不停,大步向他走来,几个字把他定在原地。
“周老师,久仰。听师兄提起过。”
他站在他两步台阶下伸出手,手掌等在半空中,像静水中稳定的浮标。
周止雨抬起了手,但没向前伸,而是向后……
背在了身后。
他假笑一下,当众说。
“不好意思啊范先生,洁癖我也有点。您这手套我也不知道摸过什么,不知道有什么细菌,就别了吧。”
导演灵动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跳动,再加上体态圆胖,活像只被八卦油水滋养的肥硕大耗子——
怎么个事儿,什么情况?
他请来的嘉宾怎么会和他师弟有过节?
当众让他师弟下不来台,以他师弟这锱铢必较、睚眦必报的性格还不生气?
这什么?他在观看世界第八大奇迹?
周老师什么来头?
“是我考虑不周。”
范砚西眉头动也没动,把手套摘下来,很谦让。
“这样呢?”
导演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握手,握手是什么概念?
对他师弟来说,不隔着手套握手就是菌群/交换,病毒感染,威力几乎等同于核/弹,他和范砚西认识这么多年,握手的次数也不超过五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