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明明，他就是那么没有攻击性的一个柔软的人，被父母支配那么多年，都没有反抗过。
他第一次说谎，第一次生气，第一次这样涨红了脸和人吵架，都是为了裴舆清。
裴舆清顺着他的逻辑，有点谴责自己了。
程思远那么喜欢的人，你怎么可以那么轻慢的对待。程思远那么喜欢你，你怎么可以忽略自己的感受，轻视程思远的喜欢和重视。
他道歉：“对不起。”
听到他说对不起，程思远更气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一开始是裴舆清的父母，然后是裴舆清，最后他连自己都有点气了。
他头一次有这么多气要发，没有教程用以借鉴，不知道如何是好，只气呼呼的看着裴舆清。
裴舆清没再轻慢的说些哄人的话，想了想，说：“我刚刚是有点在意。”
从有记忆开始，就和父母并不亲近，长久的不亲近让他不试图证明自己和父母的关系，不试图得到父母的肯定，久而久之，就以为自己也毫不在意了。所以现在说起在意的话，很陌生，他需要一点点分辨自己细微的情绪，告诉程思远，“我一开始还以为他只是和那些迂腐家长一样，看不起娱乐圈，原来他也会亲自带小儿子来追星，只是看不起我的选择。”
程思远的生气，再次变成心疼。他难过的看着裴舆清，刚刚怎么都不让抱，现在主动握住裴舆清的手。
裴舆清握住这只手：“但这点在意也就到此为止了。他们离婚二十多年了，我不是六七岁的小孩了。我的选择没什么不好，虽然遇到一些瓶颈，但能熬过去，而且，我现在还有你。”
程思远仔细看裴舆清。
裴舆清的表情有点不自然。
他不太习惯这样剖白自己，觉得自己是个可怜虫。但看到程思远心疼的样子，又觉得也没有那么不能接受。
“你很在意我，对不对？”
程思远毫不犹豫点头。
“那就更不用管他们了，干嘛要为了不在意我的人，让这么在意我的远远难过。”
那么在意他的远远小声抗议：“你也要在意你自己。”
裴舆清：“我尽量。”
程思远深吸一口气，想要发作。
“我习惯了这样，有时候可能会做不到。”
裴舆清求，“做不到的话，你在意我好不好？”
程思远还是觉得裴舆清很坏，怎么可以习惯被不在意。可他在意裴舆清，不想再让裴舆清感到为难。
他很乖：“好啊。”
保证，“我会最在意你的。”
这对裴舆清来说是很新奇的体验。他看程思远，好一会儿，贴上他的额头，小声：“可以在意我，生我的气，管我，教训我。但要一直很爱我。”
程思远耳根有点热。
在一起这么久，什么都做了，他还没有对裴舆清说过爱。
他们都没有说过。唯一一次表露心意，是还没有把身体换回来前，裴舆清说的喜欢。
可是，在每一个对视的眼神里，他们都能看到对方浓浓的爱意。
所以这时候，程思远只是停了一秒，就坚定回答裴舆清：“嗯。”
他用力贴了贴裴舆清，保证，“我会，一直很爱你的。”
裴舆清：“我也是。”
空气安静，他们听到彼此激烈的心跳。
很纯情。
程思远不自觉抿嘴。
裴舆清看着他殷红的嘴唇，客气问：“我能亲你吗？”
程思远仿佛邀请食客尽情品尝的热心厨师，虽然很确定对方会喜欢，但还是不好意思，听上去很客气：“能的。”
裴舆清便毫不客气的尝了尝。
车厢的空间太小，刚刚吵过架又和好，两个人的心灵距离拉近，身体距离也随着贴在一起。
唇舌辗转交叠，亲着亲着，程思远又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手了。
迷迷糊糊间他想到裴舆清刚刚的某个提议，手下不自觉用力。
唔。
生气真的会让人变成另一个样子。
自己刚刚居然拒绝了？
第67章
生气的时候真的很生气, 就连说话都坚定有底气，但生完气，程思遠就像怒气值用尽的小人, 不仅马上变回一开始的样子，还有点茫然, 不知道自己剛剛怎么了。
非常单线思维, 不太能理解自己剛剛的激烈反应。
但并不后悔, 很黏裴輿清。一直在看裴輿清，小声和裴輿清说话。
“你以后可以和我说你家里的事。”
裴輿清：“嗯。”
程思遠等裴舆清的倾诉。
裴舆清只好整理语言，告诉他：“我爸媽年轻时候家里条件很好, 家里开厂子很能赚錢，两人类似商业联姻吧，就结婚了。没有爱情，也没有出轨什么的狗血剧情, 就是不合适, 婚后总在吵架，因为赌气还破坏过对方的生意。本来就是商业联姻，没有爱情还能忍，耽误赚錢就忍不了了, 就连家长都覺得对方小孩不懂事, 支持離婚。就離婚了, 太恨对方，连着对拥有对方血脉的小孩也没什么感情。”
裴舆清真的能平和面对这件事，甚至有点好笑, “但就是太恨对方，不愿意对方如愿，虽然不抢抚养权, 但用我的名义，变着法的从对方手里抢钱，为了名声，抢来的都给了我。离婚的时候签了那么长的合同，把结婚时双方长辈给的不动产啊古董珠宝，包括一部分股份，都挂在信托里，我成年后全部给我了。”
“离了婚还是恨，所以牟足劲工作，就为了把对方比下去。离婚后第三年，我爸就把工厂利润翻了两倍，我媽做进出口，单子越签越大，找了个外国上市公司副总。两人过得好，看到对方过得好还是恨，互相监督对方有没有给我分钱，就怕对方少给一点，自己亏了。”
程思遠笑不出来。
他又开始煩了。
他都要心疼死了，裴舆清怎么还能用这么平和的语气说！程思遠甚至覺得，裴舆清的声音里都带上了笑意！
这有什么笑的！
婚后就在吵架，在裴舆清很小的时候，就要一遍遍看父母的争吵，看父母恶语相向，斤斤计较，恨到讨厌拥有对方血脉的小孩。
他们凭什么这么对裴舆清！裴舆清是他们报复对方的工具吗？
程思远：“他们真的很过分！”
裴舆清附和：“就是！”
程思远生气看他，不满他不在乎的态度。
裴舆清立场灵活，看程思远不喜欢自己的反应，收敛表情就开始卖慘：“他们就是这么过分，不在意我，再婚后有了新的孩子，更不把我放在眼里。”
程思远果然开始心疼。
可看程思远心疼的样子，裴舆清又开始后悔自己卖慘了。
“宝贝，你不要这个表情看我。”
裴舆清叹气，“我之前没覺得自己惨，覺得他们分开挺好的，起码不吵架不向我诉苦，大家的日子都过得挺好的。他们离婚后我被分给我爸，自己在家，也没觉得有什么。成年后拿到全部财产就自己住了，大学毕业后也在做自己喜欢的事，虽然现在有时候会觉得煩，但我还是很喜欢创作过程的。他们念叨几句就念叨，怎么想我都没关系，我也不在乎。”
程思远：“但是……”
“但是我遇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