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说：“不用！我们自己带了。”
程思远又把镜子和湿巾放到抽屉里。
裴舆清看了他一眼。
程思远注意到他的视线，无声用口型问：“怎么了？”
裴舆清翘着嘴角，学着他的样子用口型说：“没事。”
工作日的大中午，植物园的人并不多，沿途是开得正好的各色花朵。两个女生补好了妆容抻平了裙子，打着遮阳伞跟在裴舆清身后，拿着手机小心提要求：“我们想拍这种的。”
担心程思远口中“他拍照很好看”只是夸张说法，她们也做好了自己拍的准备，补充：“不按这种拍也行。看你。”
裴舆清看了眼，说：“可以。”
他找到一棵开得正盛的海棠花树，找好角度让女生站过去，然后示意程思远帮忙拿小小的折叠打光板，同样找好角度，随后拿着手机随手一拍。
再拿给两个女生看，两个女生眼睛都瞪大了，脸上都是惊喜。
不是严格按照她们在网上找到的网红模板，但拍出来就是那个味。花朵衬着人，自然光和打在脸上的光切割出不明显的明暗变化，很有质感。
女生完全放心了，把手机全权交给裴舆清。
拍了一个多小时后，她们走到一个长廊里，短暂休息。其中一个女生去附近买水给他们，另一个女生拿着手机翻看照片，脸上依旧是惊叹。
裴舆清没坐下，正在看走廊上空蔓延的紫藤花，本能的想到拍摄最好的位置和角度。
顺着这个角度看过去，程思远拿着打光板，跟玩什么玩具一样反复摇晃，看打光板折射出来的光线照在花朵上、旁边的假石上、走廊的木柱上。明明就是这么简单的小事，他却发现什么很有意思的事一样，目光追着那片光跑。
怎么这么蠢。
裴舆清这么想，却控制不住举起手机，对焦要拍下这一刻。
正在玩打光板的程思远意识到什么，偏头看过来，正对上他的镜头，眼神微微瞪大了点，像受惊的小动物。
裴舆清在屏幕里看到自己的脸。
……
他不想拍了，手指就按在拍摄键上，却迟迟没按下去。这时候甚至是有点怨恨的遗憾。
如果现在在镜头里的，是程思远自己的身体就好了。
这张照片一定会非常非常非常生动，非常让人喜欢。
耳边还是传来拍照的声音。
僵持住的两人同时被这个声音惊醒，顺着声音看过去。
女生坐在廊下的木椅上，举着手机把他们的场景定格。隔着屏幕看到他们看过来的视线，就把那张照片调出来递过去：“我……我就是觉得你们忙了这么久还没拍过一张，而且这个场景很和谐，就忍不住拍了一张。你们不喜欢的话我马上就……”
“删掉。”
说出删掉两个字她都有点心痛了。
她平时拍照水平都很一般，但今天，或许是被给自己拍照的拍照之神感染了拍照细菌，这张完全就是超超超常发挥的水平。两个人身高腿长，背景里的紫藤花、木走廊都很唯美，程思远手里的打光板正好给两人打了个光，侧脸也清晰又完美，刚好捕捉到两人对视时眼里的光。
何止是和谐，简直……
太般配了！
如果裴舆清真让她删掉，她后半辈子都会因为想到这张照片而食不下咽的！
想到这里，她把手机又往前凑凑，希望两人能看出这张照片拍得多好，让她保留这张照片。
程思远今天还是没带眼镜，他隔得又远，再加上下午的反光，完全看不清女生手机屏幕上的照片是什么样的。
而裴舆清看着那张照片，大概有两秒，说：“不用，发给我吧。”
第15章
回去的路上，程思远翻着朋友圈里两个女生刚发的朋友圈，点开每一张照片认真看，感慨：“你拍的好好看啊。”
裴舆清谦虚：“还好吧。”
程思远看完每一张照片，又点开女生给他们两个拍的那张照片看——裴舆清让发给自己一份，但女生不太能把刚认识的两个人对上号，索性两人各自发了一份。
程思远把这张照片也仔细看了遍，说：“她也很会拍。”
程思远之前不太喜欢拍照，只有拍全家福时会跟着去，在他心里，拍照时家人团聚的意义大于拍照本身。但这一刻，他看着照片里自己看向裴舆清的眼神，还有裴舆清对准自己的镜头，突然意识到拍照能把当下这一刻记录下来有多美好。
他油然生出一股冲动。
他也想学摄影，不仅可以拍下自己看到的世界，说不定还能像裴舆清代替自己上班一样，接手裴舆清的工作。
这种冲动在晚上拍视频时到达顶峰。
裴舆清正在剪视频，他看着被放到一边的相机，试探性摸了摸，告诉裴舆清：“我也想学拍照。”
裴舆清没抬头，给相机装上镜头，往他这边推了推，说：“你拍。”
程思远有时候会惊诧自己与裴舆清熟悉起来的速度。
哪怕是互换身体被迫绑定，但他依旧觉得，自己和裴舆清亲密得太快了。很多和他们互换身体无关紧要的小事，他也会和裴舆清说。
然而在裴舆清把相机推过来的这一刻，他隐约知道为什么了。
裴舆清对很多东西都不太重视。
互换身体后裴舆清没想尽办法一定要把身体换回来，甚至有功夫想拍视频。
他没带门禁卡，裴舆清会说需要的话打电话，但也会让他试着爬楼梯体验不一样的感觉。
他在外面吃鸡公煲太咸了，裴舆清也没说以后不许吃，而是让他吃柚子祛水肿。
早上他用裴舆清的身体进了警局，裴舆清问他需不需要律师，得到两次不需要的答案后，就听他的没带律师。
现在他说想学摄影，裴舆清也不觉得需要系统学习需要多好的设备，没对他指指点点，把相机给他后就接着剪视频了。
所以他不用担心向裴舆清表达诉求会有大惊小怪的反应，没有心理压力，就能更轻松的把自己的突发奇想告诉裴舆清。
他拿起相机，学着裴舆清的样子举起来，放到眼睛前。
他问：“我怎么看不到啊？”
裴舆清给他打开开关。
程思远：“还是看不到。”
裴舆清这次抬头看，说：“看取景器。”
他说话时，程思远注意到取景器里的画面。
离得太近了，他看不到裴舆清整张脸，只能看到那双眼睛。镜头里唯一存在的眼睛冲淡了裴舆清正在用他的身体的诡异感觉，让他只看着这双眼睛。
他才发现，自己的瞳孔颜色其实有点浅，是深褐色，而且自己左眼双眼皮尾部的细褶里，有一颗小痣。
这双眼睛现在也在看着他，眼神……
程思远还没找到合适的词来描绘裴舆清此刻的目光，裴舆清就仰身后退，按住他的额头，微微用力把他推开。
裴舆清一脸不忍直视：“太近了。”
程思远不知道裴舆清为什么这样，但非常听话，被推到一边，拿着能看到画面的相机，站起来在客厅里到处乱看。
裴舆清看着他的背影，好一会儿，才在他转身的瞬间，低头看电脑。
电脑屏幕上也是同一个人，而裴舆清看着屏幕上高清的视频，不明白自己刚刚在躲什么。
躲什么？
他又抬起头，看到处乱拍的程思远，问：“拍了什么？”
程思远转过来对上他：“什么都没拍。”
补充，“我不知道哪个键是快门。”
裴舆清：“……”
他站起来走到程思远身边，接过他手里的相机，对准程思远。
黑黝黝的镜头就在眼前，程思远呼吸都清浅下去，缓缓抬眼看裴舆清。
裴舆清看到镜头里那双眼睛。
好像也没那么不能接受，因为程思远实在是和自己截然不同的人，现在这么看着镜头，看上去很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