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高兴地蹙起了眉。
眉心传来轻微的力道,被人用指腹抚了抚,然后是压抑着呼吸的,干燥的唇。
那热度和气息离开,很快,带着轻微潮意又把他圈进了怀里。洗护味道也是他很熟悉很喜欢的,木质水生的香气,从头到脚环绕着他。
宋矜郁咕哝两声,安心地陷入了沉睡。
第二天醒过来旁边的人不在了,位置微微塌陷,还有余温,似乎是刚走不久。
他慢吞吞地蹭了过去,枕在对方枕过的地方。
喀哒。
房门被推开。
宋矜郁:“……”
他默默把被子拉到脑袋上。
“你醒了?”
程凛洲没发觉不对劲,坐过来扯他的被子:“今天没课吧?我和你说件事……别闷坏了。”
“你说!”宋矜郁不肯松手。
程凛洲对着那一团戳了戳:“我爸妈回国了,我这两天得去老宅一趟。你愿意和我一起吗?”
被子下的人明显一僵。程凛洲再伸手扯,这次轻松扯掉了。精巧白皙的脸被蓬乱的发丝遮挡,眼眸水润惺忪,睫毛轻眨,展露出难得的呆愣。
伸手替他拨开发丝,程凛洲按捺着想要亲吻的冲动:“不愿意也没关系,我就是告诉你一声,别多想。”
他特意强调:“做我的夫人绝对不会在这种事情上为难。”
宋矜郁不答话,向下又缩进了被子里,只剩下一个深棕色的发顶。
“那我去上班了,你起床了记得吃早饭。”
“……嗯。”
程凛洲忍了又忍,没忍住,弯下腰在他的头顶亲了一口。
故意亲得很响。
宋矜郁还是纹丝不动。
片刻后确认对方已经离开,他掀开被子,光脚踩上地毯走去窗边——窗帘拉开一点点,正巧目送黑色的宾利远去。
床柜上的手机震动,他转身拿了起来,是个陌生的本地号码。
接通电话。
“是小羽吗?”
上了年纪的浑厚男声传入耳膜,宋矜郁反应了一瞬,接着,手脚发麻的感觉袭来,摸索着在床边坐下。
“是我,程睿。”男人缓缓道。
“程叔叔……您好。”
“你好,别紧张,很久没和你联系了,最近过得还好吗?”
宋矜郁清了清嗓子,尽量让自己听起来如常:“挺好的。”
停顿。
“谢谢您关心。”
电话对面笑了一声:“小羽真有礼貌。”
“不知道小洲有没有告诉你,我和他妈妈回来了,商量了一下想先见你一面。单独,你看方便吗?”
宋矜郁的目光在空荡的屋子里乱飘。
“你放心,我们只是有一些心里话想对你说,没有别的事。”程睿笑,“我可不敢惹那小子生气。”
“没……”他深吸一口气,“知道了,叔叔,我……期待和您见面。”
“好孩子。”程睿听起来很开心,对他说了地址和时间。
宋矜郁应声,电话挂了都许久没有回神。
他掀开被子重新躺回那个位置,蜷起身体埋进枕头里,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该来的总会来的。
在程凛洲身后躲了这么久,他也该去面对了。
第32章 三年的机会
虽然婚后一年半程凛洲从未让他应付过家里人, 但宋矜郁对程睿绝对不算陌生。
他从小就被宋成章带去公司年会表演,那位总裁大人很喜欢小朋友,儿子又和他同岁, 对他颇为喜爱, 宋成章也借此多了许多和程睿的共同话题。
程睿一向是平易近人的性格, 把下属当成朋友, 甚至有些过分善良。传闻他曾经心软免除过许多小型公司的欠款, 导致集团营收下降。他的夫人郑瑄则相对强势,家世普通但能力出色,两个儿子更是青出于蓝, 从小就展现了和父亲截然相反的强硬手腕。
程氏的大权一直由程老爷子把控, 在程睿手中短暂过度就交给了孙子辈,程睿也乐得清闲,和郑瑄一起在世界各地旅游, 偶尔去打点一下国外的部分。
先前程凛洲车祸后在R国疗养,程睿和郑瑄陪同照顾之后就一直留在了那儿,但下个月是程睿的55岁生日, 照例会在江城举办宴会,涉及到和众多朋友、合作伙伴的往来, 不得不提前回来准备。
他说第一个想见的人是宋矜郁, 宋矜郁没理由拒绝。
园林风的中式庭院,室外流水潺潺,绿影婆娑。
室内矮几上,相貌英俊、气质儒雅的中年男人爱不释手地把玩着造型独特的粗陶侧把壶,还端起来招呼稍远处的妻子一起来看。
女人瞪了他一眼,坐在躺椅上对着窗外的景色出神,似乎不打算参与这边的对话。
“小羽有心了。”程睿把茶壶小心地放回锦盒里, 打量安静坐在对面的长发青年,“我看你又瘦了,这段时间过得辛苦吗?”
宋矜郁轻轻摇头。
“你从小到大总是这么瘦,我一直都怀疑宋成章虐待你,不让你吃饱饭。”程睿开了个玩笑,想让他放松一些,“别紧张,程叔叔今天就是有些心里话想和你说。”
青年抬过来了一眼,下颌微收,显得眼眸偏圆,让他想起这个孩子小时候怯生生望着自己的模样。
程睿心中感慨。
他对这个孩子一直怀有愧疚——那件事宋矜郁可能不记得了,当时这孩子只有6岁,跟着爸爸一起参与公司里组织的海钓。那天风浪很大,船只颠簸,他的安全绳没绑稳,不小心从船上滑了下去。
宋成章和自己站在一块,身手矫健地将他拉了起来,一扭头才发现儿子也从船的另一边翻了下去。
6岁的孩子没有自救的能力,穿着救生衣还是被凶猛的海浪吞没,险些没能抢救得过来。
他因此对宋家的父子俩格外关照,连和自己大儿子门不当户不对、性向都备受诟病的婚事,也顶着老爷子的责备同意了。
可惜还是做得不好,忽视了这个孩子真正的心意。
“那小子失忆了还跑去缠着你,很烦人对吧?”程睿叹息,“你和小洲的婚事,我们当时已经尽力阻止了,实在拗不过这小子。”
看见对面青年欲言又止的神色,他示意对方不必多言,缓和道:“我今天就是想告诉你,我们从来没因为这桩婚事责怪过你,你郑阿姨她是赌气,心里也清楚是小洲自己的问题,是他死皮赖脸缠着你,不是你的错。”
“但我们从小就拿他没办法,你知道的,他脾气比老大还要倔得多。”
提到程凛洲程睿就头疼。
程老爷子最喜欢这个聪明的小孙子,7岁的时候就想把他带去R国,放在身边培养。小家伙说什么都不肯,挨了老爷子几顿拐杖也要留在国内读他早就倒背如流的书。上了高中倒是肯过去了,结果没几年就……
就惦记上了嫂子,当初差点被老爷子打死。
唉。
“这次他失忆了,我们没少对他做思想工作,找过心理医生对他进行心理疏导,也介绍过其他人给他认识——他看都没看一眼,一意孤行就是要回来,问他原因他说不知道。”
“他回来了,我们只能静观其变,没多过久得到消息你们俩又住在了一起,我们也就知道结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