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曜瞳孔微微收缩,视线里的林朝暮迅速靠近、清晰,兰花的香气骤然笼罩着他,颊边掠过丝滑的触感和温热的气息,似海潮翻涌,他心脏抵着胸肋砰砰撞击着。
“加油。”林朝暮在他耳边用气声道。
梁曜:“……”
湿热的气流打在耳廓,慵懒的语气像是漫不经心,可落在梁曜耳朵里简直每一个字尾都带着软勾,勾魂摄魄,梁曜哭笑不得的揽住他,寻觅到两片薄唇,和他接了一个轻且柔和的吻。
退开些许,彼此都从对方眼底掠见笑意。
“你的表呢?”林朝暮手指摸索向下,在他腕间一顿。
“坏了,送去修了。”梁曜随口道。
林朝暮点头,作势要再躺下,忽然想起什么打着哈欠道,“更衣间的抽屉里应该有手表,你拿一个吧。”
梁曜也没当回事,叮嘱他记得吃早饭,走到门口林朝暮又道:“公司给我配了辆车,我今天不出门,梁哥你开走吧。”
“不用了。”他已经习惯坐地铁了。
“你不开车,出门太早了…我都被吵醒了。”林朝暮有点含糊的抱怨着。
“好,我开车走。”梁曜立刻放轻声音歉意道,朝暮睡眠太轻,不过这也是医生说的药物正常反应,等他逐渐减轻药量应该就会好一些。
“嗯…”林朝暮声音越来越轻,“车钥匙在茶几上,车里应该有加油卡,你回来的时候顺便加油。”
梁曜站在原地,听他讲完最后一个字,确认没有遗漏才放轻脚步走到卧室门外,缓缓关门,门扉发出咔哒的轻响,他对着关闭的卧室门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年笑了几分钟才转身离去。
更衣间两侧衣柜分别放着四季常服和订制西装,袖扣、墨镜和配饰单独一个储物柜,更衣间中心的垫着白丝绸的玻璃橱柜里放着几只手表,梁曜没有动那些,找到林朝暮提到的抽屉,上下两层几十个手表套着手环,表面向上,在影壁灯下泛出低调的光彩。
梁曜随手拿了一只边角上不起眼,表盘上也没镶钻的手表戴上,拿着车钥匙出门。
楼下停着一辆黑色奔驰单开门,奔驰在沪市遍地都是,就像是地铁门口卖的烤串,梁曜印象中几十万一台,以林朝暮的身份公司给他配一辆也是理所应当的。引擎发动声有点吵,不过马力较强,梁曜没开过这种车,花了些时间适应边开边想有车可以周末带林朝暮出去玩。
*
“朝暮,沪市新开了一家米其林,总店是法国的,听说食材也是空运过来的,晚上我请你?”
“朝暮…”
“朝暮…”
剧本围读会后,导演特意把林朝暮留下跟他讲形体要求,虞若纤细而不瘦弱,要有矫健轻盈的力量感,林朝暮颔首准备回去就让营养师调整食谱,没想到出门后秦云还等着,他肩宽腿长蹬着马丁靴倚在墙上,肌肉线条流畅而不偾张,雄性荷尔蒙以他为圆点喷薄,像是雪花一样簌簌落下。
丽丽跟在他们后面,听着秦云一路不是拿一些鸡毛蒜皮但偏偏是工作相关的小事引得林朝暮回应,就是提到附近的餐厅邀请林朝暮,这大少爷的心思显而易见。
奇怪的是,林朝暮的回应却堪称生硬,连前两天的疏离的客气都没有了。
秦云也不是死缠烂打的性格,顿住脚步有点气馁道:“那…我就送你到这了。”
丽丽提车,在毫厘之间凭借非常过硬的车技甩尾掉头,开出地下车库,汇入车流,打量一眼后排座椅上闭目养神的林朝暮,试探道:”林哥,你觉得秦云怎么样?”
“关我什么事。”林朝暮睁开眼眸,似笑非笑的反问。
丽丽脖颈上的皮肉马上就紧了,像是被猎豹叼住,她缩了缩脖子闭嘴,但想到提成安静几分钟后又忍不住小声道:“咱们手里的珠宝品牌马上就要到期了,DK珠宝…”
“不接。”
丽丽自然明白他的意思是承受不起秦云的好意,闻言却有些遗憾,“这个机会很难得,而且秦云也不错。”
出身优渥却没有公子哥的傲气,反而挺随和的,追求人的时候眼底的热烈真诚,是半分都做不了假的。
即使不考虑他在工作上能带给林朝暮的助力,仅是他的赤诚就非常打动人。
“我已经有男友了,他对我很好。”
林朝暮极有威信,丽丽诺诺点头不敢再多说什么,暗自腹诽他凭什么不对你好?她已经从林朝暮这知道他们是校园恋爱,不涉及金钱的感情是最纯粹也是最脆弱的。
她相信当年他们的感情是真实的,但现在呢?
换位思考自己如今只是个职员,职业发展前景不大,旧情人时过境迁,还记挂着他余情未了,偏偏这时旧情人已经功成名就,金钱权势应有尽有。
旧情人所求的不过是自己的爱,那么请问多傻的人才会拒绝他?把“爱他”当成工作不好么,反正世上也没有能测量爱情的工具。
“是呀,你们认识多少年了,情分肯定不一般。”丽丽敷衍道,“一见钟情,刻骨铭心。”
上周还让她买了三百万的车,谁给她买,她也永远记得这份“真情”。
她倒不是觉得秦云有多出色,只是他的能力不是作假的,也是可以衡量的,比起虚无缥缈的感情当然可靠得多。
不是有一句话么,图什么都别图别人对你好,因为这份好,是可以随时收回去的。
林朝暮徐徐睁开双眸,寒星似的眸底浸着笑意,他从后视镜里与丽丽哂然的目光对视,唇角拉起弧度,“一见钟情?你知道我第一次见到他在想什么?”
“这个男生好帅!好特别哦。”丽丽配合的笑,兴致索然,回忆起梁曜的身高气质,很快确定勾勒出了他的校园经历,小地方的校园风云人物,校草级别,打篮球弹吉他笑起来很阳光,收过几封情书。
“呵。“林朝暮依旧勾着唇角,用甜美的笑容冷笑一声,漠然道,“我第一次见到他时想的是…傻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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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父去世后,正值全球经济萧条。
国家企业转型,大批国企职工纷纷下岗。
梁母也是其中一员,不同的是,梁父因病去世,还给他们母子留下了一笔债务。
卖了房子还债,丢了工作,梁母只能带着刚上高中的梁曜搬到C城下城区,买了顶层的老房子做母子的容身之所,梁曜也转学到了附近的学校。
他比梁曜低一年级,也不在同一层上课,但学校资源紧缺,音乐美术等公共课是在一起上的,他们班同学因为他父亲是这一片出名的流氓而排挤他,是的,即使是贫民区,他父亲也是不上进的下等混混,同学们把他的音乐课本丢到了马桶里。
然后嘻嘻笑笑的告诉他,让他去捞,狭窄老旧的走廊里,他像保龄球一样被推来搡去。
他砰砰的撞在墙上,一边不着痕迹把书包挡在身后,习惯性的借力侧身护住腰肋等重要位置,一边想的是,妈的太好了,不用上课了。
反正不耽误学校的免费午餐,他来学校的唯一目的就是免费午餐。
这时候梁曜挺身而出,制止了学生霸凌,主动让他跟自己看同一本。
林朝暮:“……”
这不还是得上课么?
同学笑道,“林牧找小男朋友了,他可真跟那个交际花的母亲一样,最会勾引人了,那让他男朋友去捞吧。”
青少年通过区分彼此划出三六九等,这是要把他也当成霸凌对象的意思,正常人这时候就摆手忙不迭的让开了,然而转学过来,初来乍到的梁曜听到“交际花”、“男友”等名词后,第一反应是正色斥责了他们不该诋毁中伤林朝暮。
然后转身问他,需不需要把书捞出来。
“你想捞就去吧。”林朝暮记得自己是这么回答的。
梁曜真的脱了外套,卷起袖子把书从小便池里捡了回来,林朝暮不愿意接滴着水的书,嘲讽道,“门口书店就有卖的,你不如直接买本新的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