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京市到费城坐高铁大概需要五个小时,距离不算近,也不算太远。
费城是座小城市,连座像样的机场都没有,如果要坐飞机,需要打车前往距离费城60多公里以外的邻市,非常不方便,所以江稚每次回家,都会选择高铁。
在高铁站下车,江稚接到陆予琛打来的电话。
陆予琛电话号码没变,只是把江稚从他的黑名单里放出来了。
“你在哪儿?”电话一接通,江稚就听见陆予琛在电话那头问。
江稚一阵恍惚,才想起来他们已经差不多有五年没说过话了。
虽然江稚偶尔会买票去电影院看陆予琛演的电影,或者不小心从各个软件蹦出来的广告和娱乐新闻里看到他。
荧幕上陆予琛的声音和电话里的声音不太一样,但都缺乏实质感,直到江稚又听见陆予琛说:“我看见你了,在出口停车的地方,这边。”
江稚朝着他说的方位看去,见出口不远处停了一辆高级商务车,看着像是租的,四周贴满了防窥膜,看不见里面的情景,不过驾驶座那边的车窗被摇下来,有个剪了寸头,戴墨镜的男人正坐在里面朝他挥手。
江稚走了过去。
他几乎有点不敢认。
陆予琛之前的出镜造型都是短发,有时候是碎刘海,有时候三七分,他五官比较硬朗,那种有刘海的发型会让他整张脸显得柔和,一剪寸头,整个人就不一样了,倒没有不好……反而更精神了。
江稚不得不承认,真的有人能做到就算剪寸头也一样帅。
等江稚走近,陆予琛主动下车帮江稚接过行李。
“你……”江稚多看了陆予琛好几眼。
“你说我发型?”陆予琛一张嘴,江稚才发现他在嚼口香糖,“拍上部戏的时候剪的,现在已经杀青了,觉得这发型凉快就先留着,反正我后面除了那档综艺,暂时没接别的工作。”
“哦,”江稚不知道该回什么,“挺好。”
他想起以前陆予琛读书的时候,死活不肯剪寸头,因为嫌弃寸头太丑,但是学校规定必须剪,最后是身为学校风纪委的江稚把陆予琛按在家里,自己动手用推子帮他推的。
以前打死不肯剪寸头的人,现在竟然愿意主动剪了。
陆予琛帮江稚开了副驾那侧的门,等江稚坐进去,自己又绕回驾驶座,坐好系上安全带。
江稚问:“你怎么来的?”
“我飞机,”陆予琛道,“在机场租了辆车,看你车次差不多这个点到,顺路过来接你。”
“你其实……”
“我其实可以不用来接你,跟你约个地方,你自己会来找我,是吧?”陆予琛咬着口香糖,“江稚,你用得着这样吗?我在这边没亲人,没朋友,就算不来接你,除了酒店我还能去哪儿?”
江稚没话了。
他也搞不懂,为什么自己每次和陆予琛说话,总能一不小心触到他敏感的神经。
明明都是出于好意,高铁和飞机的班次时间不一样,他相信陆予琛一定在外面等了很久,因为他一开始等人就会嚼口香糖。车里已经堆了好几团用来包口香糖的纸,证明他不止等了一会儿——停车点附近没有垃圾桶,他这样的身份又不能走太远去扔。既然等了这么久,他其实可以先去酒店休息的。
真的,他以前就搞不懂陆予琛脑子里在想什么,现在还是搞不懂。
幸好陆予琛现在已经不会和江稚置气了,结束刚才的话题,陆予琛的语气神态又恢复如常:“我和你一起去看你爸妈,你不是明天回去吗?我已经帮你把回程的机票买好了,你明天晚上回宿舍搬东西,明晚就先搬到我家去住,因为后天节目组要在出发前拍一集先导片,需要到嘉宾家里拍,你应该不会想让他们去你学校宿舍拍你吧?”
江稚有点意外:“先导片?”
“你不看综艺节目?”陆予琛解释,“就是一些节目正式开始录制前的鸡零狗碎,应该不是直播,但最后都会剪进正片里。”
“不是还没官宣吗?”因为是自己不熟悉的领域,在讲台上向来淡定无比的江教授竟然开始紧张,他取下眼镜,拿出随身携带的眼镜布擦了擦镜片,剩下睫毛纤长的漂亮桃花眼无措地眨了眨,“这就要录了吗?”
“这不是已经签合同了吗?”陆予琛看着江稚的脸,表情一缓,“官宣流程和录制流程同时进行是常有的事,不影响。”
“哦,”江稚喃喃自语,“你想让我跟你演同居的戏,我和你是情侣,所以同居很正常,明白,明白……”
陆予琛双手把着方向盘,牵动腮帮,咬了咬嘴里的口香糖。
做为一个资深演员,他当然演过很多感情戏,跟他合作过的演员,没有一个像江稚这样是需要他手把手教的新手。
谁懂,他真的很紧张,非常紧张,心脏都快要跳出来的那种紧张。
第四章
简单的聊天过后,车里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默之中。
两人像是那种久未见面,但仍然熟悉对方各种行踪,对对方各种生活习惯了如指掌的老朋友。
很熟悉,又没有话可以聊。
不过,等到了江稚家里,一切又变得不一样了。
江稚随母姓,爸爸以前是电镀厂里的职工,由于工厂设置不够规范,江爸爸在一次操作中被机器割伤腿,落下终身残疾。
后来电镀厂被取缔,江爸爸正式下岗,成为无业游民。
不过在江稚的记忆中,他们一家三口一直过得很幸福,小小的磨难不会打倒他们,只会让他们变得更加亲密。
江稚到的时候,妈妈江露正在炒菜,他拿出钥匙打开门,江爸爸从客厅里迎出来。
“是稚儿回来了?”程泊川高兴道,“我就猜到稚儿今天会回来,学校放假了嘛,这次休息几天?”
江稚温和笑着道:“我跟学校请了假,不过有点事儿,明天就得回京市,爸,你猜谁来了?”
江爸爸好奇探头往江稚的身后看。
江稚家住那种老式小区,小五层,没有电梯,一层两户居民。
陆予琛说有东西要送给江爸爸和江妈妈,让江稚先上去,江稚正好自己也提着行李,便没管。现在楼道里响起脚步声,江稚一回头,才发现陆予琛居然提了这么多东西。
他今天穿了一件高奢品牌的休闲衬衫,裤子和鞋子看着也价值不菲,更别提手上戴着的那块百达翡丽。结果由于手里提着的东西太多,在楼道拐角处一袋东西被卡住,陆予琛重心一歪肩膀不小心蹭到墙壁,墙壁上的斑驳灰尘一下把他衬衫蹭脏了。
江稚:“……你怎么带那么多东西?”
他也是没想到,忙过去帮忙,等兵荒马乱地帮陆予琛把买来的一大堆礼物放进客厅,江妈妈已经闻讯从厨房里出来了。
“小琛?”江露吃惊地道,“你不是当明星去了吗?怎么……”
“对妈,我就是想说……”江稚不知道该怎么和江露解释,“我们……”
“我们在交往,”陆予琛一只手搭上江稚肩膀,抢在江稚前面道,“阿姨,叔叔,我们这次回来,就是想告诉你们,我和江稚过几天要一起参加一个节目,是那种需要在节目上展现情侣生活和相处日常的节目,你们到时候记得看。”
江露目瞪口呆,程泊川一时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直到看到自家儿子站在一旁,只是笑着,像是默认了陆予琛的说法,老两口才互相对视一眼,释怀笑了起来。
“你看你们这突然的……不过我就说……”程泊川惯会打圆场,一下把尴尬的气氛拉了回来,“稚儿你和小琛从小关系就好,之前我和你妈妈还担心,你年纪也不小了,是该找个人照顾你。小琛我们从小看着长大的,知根知底,挺好……挺好的!”
一顿饭吃得江稚难熬无比,吃完了饭,江爸爸和江妈妈坚持留陆予琛在家里睡,最后是陆予琛推说自己酒店已经订好,不去也退不了,这才让他们打消念头。不然的话,江稚晚上最好的结果是睡沙发,最次的结果就得和陆予琛挤一张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