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致拉了椅子坐在一旁, 看别人骑马。
乔延也注意到傅老爷子过来了,骑了一圈下马。
他挺怕傅老爷子, 没凑过去打招呼,而是拉了个椅子和陈致一起窝着。
“老爷子咋来了?”乔延探头探脑往那边看。
看完了又暗自嘀咕:“那么大年纪了来马场干啥, 又骑不了马, 摔一跤就麻烦了。”
嘀咕完,乔延意识到陈致还在一旁坐着,又连忙对人敷衍笑笑。
笑完了,他脑子里念头一闪, 指着陈致道:“该不会是为了你吧?”
陈致眉梢一挑。
他没说话,继续往那边看。
傅老爷子坐在凉棚下,手边的小桌旁已经摆好了茶。
傅悉没有下马, 骑着马缓步走过去。
他和老爷子所在的凉棚之间,隔着些马场布置好的障碍物。
傅悉马术很好, 和身下的马配合紧密, 每次都轻巧的越过。
他如同闲庭信步,低垂着眸。
每一次带着马匹跃起又落地,都让周围的人, 不自觉把目光移过去, 将视线黏在他身上。
这是一场精彩的马术表演。
无论是马匹做出的舞步动作, 还是马背上高贵的人,都闪耀夺目。
陈致目光也放在傅悉身上。
他知道,有很多人喜欢傅悉。
世家圈子里的人, 很难抵抗傅悉身上的一些特质。
因为傅悉几乎是完美的。
他似乎将这个圈子里的人,追求的一切特质做到最好。
温和有礼,优雅矜贵,又带着恰到好处的冷漠。
他摆在那里,就是个最优秀的世家继承人模型。
但看着这样的傅悉。
陈致却冷不丁想到,他曾经混到马场的员工里,看傅悉骑马。
除了马术,傅悉有些小爱好。
他喜欢训练生马。
有些刚进马场的马,脾气不好,野性难驯,无法让骑手驾驭。
有一次,陈致恰好看到傅悉在围栏里训练一匹马。
马不断蹦跳着想把背上的人甩下去。
马背上的男人,随着马的动作颠簸,每次几乎就要被甩下去,却又靠着腰腿的力量稳稳坐住。
有几次马甚至躬身往围栏上撞,借着躺倒的动作想把背上的人压下去。
却都被傅悉巧妙的避开。
那天的傅悉,和现在中规中矩表演马术的傅悉截然不同。
他骑在马上,眼底是对危险和刺激的享受,嘴角带着最肆意的笑。
后来,他带着马跃出围栏,在宽敞的草地上奔跑。
自由的风吹来。
他身下的马逐渐没了反抗的动作,和他一起在风中驰骋。
现在的傅悉,像一尊被塑造得完美的艺术品。
生来仿佛就是要满足他人的美学。
但陈致还是更喜欢,那个骑在野性不羁的马背上,发丝散乱的傅悉。
傅悉骑马走到近前。
他没下马,垂眸看了眼手里的缰绳,朝着凉棚下的傅老爷子,笑问:
“您怎么来了。”
傅老爷子也坐着没动。
像是只是单纯出来游玩。
老爷子端起手边的茶水喝了一口,才叹道:
“老了,来着看你们年轻人玩玩。”
说着,他朝傅悉摆摆手:“去玩你的。”
傅悉松了缰绳,随马自己溜达。
但没走远。
他知道老爷子不会白跑一趟,一定有什么事要问他。
果不其然。
没过多久,老爷子似是无意般问起:
“听李管家说,你这个月经常不回清洲湾?”
傅悉唇角勾了勾,没说话。
没回清洲湾,自然是因为去了陈致那里。
傅悉早就清楚,老爷子很快会知道陈致的存在。
现在这个时间点,倒也不算快。
没解释,傅悉只道:“爷爷,我这个年龄,偶尔在外留宿也算正常。”
老爷子倒也没追问。
反倒靠在椅子里,叹了口气,说:
“你父亲和你叔叔都不在了,你弟弟又是个不顶事的,家里就你一个撑着,我当然得多挂心点。”
他说完这句话。
傅悉像是因为他提起往事而沉默。
又过了一会儿,才主动开口道:“爷爷,我想带个人来见你。”
老爷子对他这话仿佛也不意外。
但却回绝了:“我老了,不想见外人。”
傅悉在心里暗自发笑。
绕了那么一圈,找到马场来,明明就是为了陈致。
现在又闹的跟他上赶着一样,不愿意见面。
老爷子的手段还是一如既往的迂回。
但同样,他也比老爷子好不了多少。
嘴上说着要带人来见他,实则半点不想让陈致沾傅家的边。
和傅悉说了几句话,傅老爷子便离开了。
从他来,一直到他离开,全程没往陈致的方向看一眼。
傅悉按照最开始的计划,今天在这边留宿。
老爷子一走,乔延又满血复活。
拉着他们往定好的民宿跑。
陈致没什么游玩的兴致,在傅老爷子离开后,下意识去观察傅悉。
傅悉像是完全没受到什么影响。
该玩的项目,都玩得很尽兴。
但陈致却总觉的哪里不对,浑身都不舒坦。
他脑海里总是想起傅悉今天在马场上,骑着马表演盛装舞步的样子。
依旧是傅悉,表演依旧让人挑不出错处,玩全算得上赏心悦目。
可陈致就是觉得不对。
像是傅悉骤然被装进一个完美的壳子里。
四面八方全是密不透风的窒息感。
一直到晚上。
几人住在山脚的民宿。
山里的夜晚很静谧,这个季节还不算冷,有浅浅的虫鸣想起。
陈致睡不着。
从房间里出来,到走廊里瞎逛。
走了两步,他顿住,看到不远处站着的男人。
傅悉站在走廊里,往山林里看。
山里的月亮很亮,银白的月光洒下来,亮澄澄一片。
傅悉便站在月光里,靠着走廊的柱子。
他在抽烟。
见到这一幕,陈致愣了一下。
他没想到傅悉竟然会抽烟。
这人的样子,让人完全不会和难闻的烟味联系到一起。
和傅悉在一起那么久,陈致也从没见过他碰烟。
今晚是第一次。
傅悉见到陈致也愣了一下。
他自己经常失眠,但知道陈致睡眠质量一向好的天怒人怨,完全没想到这小子也没睡。
傅悉手指动了动,下意识掐灭手里的烟。
他不常抽,也不爱抽。
除了实在烦闷到难以排解,不会去碰这东西。
谁料今晚破天荒抽一次,还被陈致给撞上了。
“怎么还没睡?”
傅悉一边若无其事地问,一边低头去找垃圾桶。
面前的少年看着他一言不发。
突然一步迈过来,伸手扣住了他的手腕。
男生将他指尖的烟夺走。
拉着他往外走。
傅悉一愣,哭笑不得。
“……不至于吧,我抽个烟而已,又不亲你,你气什么?”他道。
陈致没理他的调笑,攥住他的手腕,只道:
“跟我来。”
外面静悄悄的,没什么人。
这小子力道很大,傅悉挣不开,也就随他去了。
他没想到,陈致拉着他去了张老板的赛车场。
走到车库门前,摸出个钥匙开了门。
傅悉:“……主人不在,我们这样跑过来合适?”
“和他说过了。”
陈致扔下一句话,又到一旁的操作台打开了什么开关。
霎时间,整条赛道的灯都亮了起来。
外面的场地,瞬间犹如白昼。
傅悉看着这场景,心想等会儿肯定得把值班的人引来。
陈致却没管这些。
他走进车库,挑了自己白天开过的那辆车。
又找了护具,给傅悉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