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煮甜烂(65)

2025-08-14 评论

  明明他也弄伤过别人。做过幼稚的,血淋淋的事。但那是有人善后的小打小闹,上升不到什么引人深思的道德伦理层面。

  陈羽芒是为私心跑来揭露邢幡的真面目的,他没想到会看到这种东西、这种场面。心里的不快逐渐扩散开,陈羽芒好像被迫地意识到了什么,却又因为它来得太突兀并且猛烈,而感到别扭且不快。

  “……”

  “我这么做没什么错。”

  “我也是为了自己,”陈羽芒轻轻地说,“要是以后破产,落到赵望声手里就完了。”

  “我不能吃苦受累。”

  “陈悟之也未必相信我。”

  陈羽芒连承认此时心烦意乱都很不情愿。他站起身,快步走到玻璃窗前,平静地向下看去。

  这是第一次,第一次意识到,白星让他所拥有的一切,财富,地位,把他和楼下自焚的女人隔开了。

  他看到有工作人员在疏散围观的人群,陈悟之管理层的左膀右臂正在配合警方询问,楼下乱哄哄的,可是在三十九楼陈羽芒什么都听不见。

  他一直默默看着刑幡做那些事,一方面是恨自己父母,另一方面他看得开。陈羽芒知道,陈悟之的财来之不义,虽然并不具体,但他心里清楚迟早会付出代价。

  世界上最昂贵的东西陈羽芒都拥有过,他对物质早就没什么欲望了,他不想结婚,不想经营烟厂,也不想沆瀣一气做那些违法又无聊的事,陈羽芒的喜恶偏好其实很朴素,要说对未来的畅想,其实是很模糊的,他只想做点自己擅长的东西,他动手能力很强,许翎说他就算去做修理工也能很出彩,没有钱说不定他也可以活得很好。

  陈羽芒希望邢幡成功,他希望邢幡能带他走。

  楼下的警车将现场围起来,用油布和警戒线画出一个格子,陈羽芒开始混乱,是因为他发现陈悟之的恶可能不止他想的那么浅薄。可他不是该在乎这些事的性格,但又为什么陷入纠结与困顿。

  “可是我本来就自私自利。”

  但是那具尸体看起来比我痛苦得多。

  “……”陈羽芒觉得自己莫名其妙。

  陈悟之步伐稳重,他看到人没走,愣了一下:“你怎么还在这?”

  陈羽芒缓缓地转过身。

  陈悟之换下马甲,披上外出的大衣,见陈羽芒杵在原地,问:“你要和我说什么。”

  “……爸爸。楼下那个,你打算怎么办?”

  “你操心这些干什么。”陈悟之不解,“我不是去处理这件事。晚上有个酒局,现在就得去。”他并没有将楼下的事放在心上,能让他下楼一趟已经是给足了警署面子,既然知道前因后果,那么基本上走什么流程后续该怎么处理都有人替他去解决。

  陈羽芒半天不做回音,陈悟之耐心告罄:“你今天过来,到底是要和我说什么?”

  “……”

  “说话。”

  “今天是毕业典礼。”

  “什么?”

  “我今天毕业。”

  今天毕业?陈悟之茫然地跟着念了一句,好一会儿才想起来,他眉眼松弛起来,恍然大悟,“是今天?”他看着陈羽芒那副模样,想笑又不能笑,“你别告诉我是因为家长缺席所以郁郁寡欢成这样。邢幡还真是把你给毁了。我儿子什么时候这么感性了?行,毕业了,恭喜你。想要什么。”

  “不想要什么。”

  “你垮了整整一个区,坐两个小时的车来江边,就是为了说这个。”

  陈羽芒默了一会儿,时间卡在陈悟之失去耐心的节点,最终,还是轻轻地嗯了一声。

  陈悟之没有再多说什么,老友的饭局还在等迟来罚酒的贵客,他今天的安排很紧凑。给陈羽芒扔下一张卡,穿戴好之后就随秘书离开了。

  陈羽芒看着桌上的那张万事达借记卡,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一件事。忽然理清楚方才别扭的感受到底源自何处:这不是他与谁谈情说爱的劣质游戏。事故惨烈直观,让陈羽芒不想明白也必须明白,他大概是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恶劣。

  白星一定会倒,陈悟之一定会下台。

  他们一定会遭受报应。

  陈羽芒一个人孤零零地在陈悟之整洁且奢靡的办公室里,楼下人群久散不去,痕迹已经被清除出去,作为一场可能上演过无数次的插曲,随着消防和保洁如同清道夫一样将地面舔舐干净。管理层没有人会将这场悲剧太当回事,处理得好一周后就会被忘记,毕竟以前也出过更叫人难为情的事故。

  陈羽芒在原地站了很久很久,他茫然,烦躁,低落,心如擂鼓。甚至哭了一会儿。但最终,他还是去陈悟之的办公桌前,打开父亲的电脑,解算出陈悟之的秘密。轻而易举地找到了邢幡一直想要的东西。

 

 

第32章 32. 台上的获奖感言

  陈羽芒出国的那天,季潘宁送他去机场。毫无意外的,陈羽芒说要在这里等一会儿。

  “你确定要在这里等?要不进去吧,”事到如今,她不再劝什么了。只是有些担心:“才开春,还比较凉。”

  “左右没什么事做。”

  “会感冒的。”

  “我很少感冒。”

  陈羽芒出去读书并不需要带什么,他生活所需的一切会有人替他准备好。所以他只推了一个很小的箱子,像去某处短途旅行那样。

  正好,他有手接过季潘宁送来的鲜花,说了句谢谢,“这么冷的天为什么有瞿麦。”

  “喜欢就收下,”季潘宁没有回答,只笑着说,“我记得这是你最喜欢的花,其实我一直觉得它很像你,白羽毛一样。”

  “我不喜欢。我喜欢绣球,”陈羽芒笑起来,“你替我准备的?”

  季潘宁依旧没有回答,“花不好带上飞机,但仪式感得有一点,”她也笑了回去,“没两个月我就跑过去和你汇合了,你到时候接我别忘了,也回一束花给我。”

  “潘宁?”

  “你进去等吧。”

  陈羽芒看了她好一会儿,看得季潘宁脸上的假笑终于支撑不下去了。她别过头去,很想来一支烟。

  这世界上只有邢幡会送这种花,因为他曾经对陈羽芒说你很像白色的瞿麦。在需要送花的节日,邢幡一般都会带一束来接陈羽芒,如果抽不开身,就让人扎好了送到家里去。

  陈羽芒不和她打马虎眼了,直接了当地问道,“他给你花的时候有说什么吗?一句要你带的话都没有?”

  “……没有。花也不是他亲自送来的,我出门的时候有人给我的。他一直没有出现。”

  “嗯。”

  季潘宁也不再装下去,她表情和声音都很平静,只是忍不住好奇心,“我想正儿八经的问你一下,你也不用一定说真话。如果你自己心里不清楚,不回答也可以。”她问:“我一直想知道,陈羽芒,你爱他吗?”

  无论陷得多深,这份感情都谈不到爱这个字眼。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季潘宁知道,陈羽芒不爱邢幡。

  所以她搞不明白这个人到底在折腾些什么,如果是那么简单三言两语被哄成弱智的性格,她不会和陈羽芒深交的。因为她最讨厌的就是这种蠢货。和她妈妈一样蠢的蠢货。

  陈羽芒没有对季潘宁撒谎的必要,他思索了一下,“不爱吧。只是很喜欢。什么是爱?他对我好,我也对他好。”

  季潘宁能理解,“你喜欢他照顾你?”

  “喜欢。”陈羽芒说,“我一直觉得他可以带我离开这里。”

  “直到现在你还在期待?”

  “嗯,所以想等等。”陈羽芒低下头,白色的、纤细卷曲的植物遮挡住了他的脸,“我看见了他……他和我一样,他和我是一类。其实……我宁可希望他没有心软。”后面这些话是自言自语,季潘宁没有听清,也不是那么在乎。她知道陈羽芒真心不多也就足够了,反正不管怎么说,陈悟之最终还是成功把陈羽芒送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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