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临似乎在用唇齿丈量着什么,容倾不解,却也无暇顾及,倒是贺临十分贴心地抬起头,为他解惑。
贺临的嘴角带着点坏笑,用手拂过湿润泛红的一片,呢喃道:“等会这里就会变成我的样子了……我在估算会不会碰到伤口……”
热意此时刚好通过脖子,蔓延到了容倾的脸上,几乎将他烧着。
趁着贺临抬头的功夫,容倾看准机会卡住他的脖颈,将人拖到了自己面前。
两个人挨得极近,近到容倾可以看见贺临漆黑眸子里自己的倒影。
贺临全然不顾他的后颈还攥在容倾手里,他再次缩短二人之间的距离,贴上了容倾的额头,感受了一下他的体温并无异常。
只贴住了瞬间,容倾捏着贺临后颈的手便用力将他拉开。
他用的力气极大,贺临一时间被他制住,略带茫然地看着身下的人。
只见眼前的男人俊美无俦,肤色冷白,那是战场之中的杀神,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即便是现在伤着,也难掩眉宇之中的英气。他同样也是这场战役里予夺生杀的主将,举手投足间,挥斥方遒,烈火燎原。又如他的神明,高坐台上又被他拉入凡尘,共此沉沦,他就是他最忠诚的信徒。
此时他的神明发号施令道:“贺临,吻我。”
那种不容置喙的命令语气,恰恰点燃了贺临心中的欲望。他从不敢拒绝,也不愿拒绝。
可他的神明却不愿意配合了,贺临吻着容倾,用尽浑身解数也无法撬开他的唇,他伏在容倾身上喘息着,像只得不到主人宠爱的大狗,委屈巴巴的。
容倾满意地看着贺临眼中的欲望,抓住了他的软肋,欣赏着他的无助。他的身体后移,歪头将唇贴在了贺临的耳朵上,温热的唇瓣划过耳畔。
贺临颤抖得更厉害了,容倾很是倨傲地冲着他的耳朵吹气,低语道:“求我。”
“容队,我……”贺临整个人都趴在了容倾身上,他顾及着容倾的伤,不敢用一点蛮力,容倾的手却借机拿捏住了他。
贺临要被眼前的人弄疯了,他感觉自己像是站在悬崖峭壁,伸出手去要折下一朵最美的花。花是愿意的,但悬崖峭壁并不是谁都能闯的。
几个呼吸间,贺临才趁着容倾身体未愈,体力终有不济的空当夺回了主动权。
他重重地咬住了他的唇,那是个略带侵略性的吻,像是要把他满心的情动都宣泄而出,攻城略地,让刚刚还气焰嚣张的人瞬间溃不成军,只能跟着节奏不停地喘息着。
重覆失地,兵临城下。
直到身下的身子渐渐软了下来。
属于本地特有的微风,从半掩着的窗户吹进无人收拾的厨房,掠过一片狼藉,在傍晚的窗户装饰上一层薄薄的雾,模糊了屋中的景象。
微风吹进卧室,拂过两人搭在了床边的上衣,只轻轻一碰就摇摇欲坠起来。
地上是散落的其他衣物,毫无章法地各自躺在一个角落里,等待着黎明到来后一一归位。
夜逐渐深了,玻璃上的水汽渐渐散去,透过薄薄的纱帘,隐约透出了模糊人影。
那风吹过容倾不自觉微蜷的脚趾,带起纤薄腰身的一阵战栗,便消散在了房间的热浪中。
屋内低低的呢喃声,从两个声音变成了一个声音。
诉怀爱意,满室温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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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士过来换药,黎尚才从回忆里回过神来,嘴角还带着怀念的笑容。
他侧头看了看坐着睡在椅子上的贺临,眼神里是化不开的温柔。
看着贺临低垂着头,睡得不太舒服的姿势,黎尚忽然心疼起来,自己卧底的时候不好过,在局里坐阵的贺临应该也同样殚精竭虑吧。
黎尚把自己的肩膀往起挺了挺,然后用没有输液的那只手,轻轻把贺临的头揽了过来,让他靠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贺临睡得很沉,并没有因为姿势的变化而醒过来,反而下意识地动了动,用头发蹭在了黎尚的脖颈间。
黎尚闻到了一股洗发水的味道,蹭得他痒痒的。
肩膀上多了一丝重量,但那是沉甸甸的,幸福的重量。黎尚看着靠在自己肩头的贺临,觉得从头至尾发生的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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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临躺在黎尚的肩膀上,迷迷糊糊之中又开始做梦。
那是一次模拟对战,是在一座废旧的化工厂里进行的。
双方都是全副武装,每队八人。他们四个新人,加上几名A队的老队员。
蟒蛇队为守,他们进攻。
八个人分为三组,分别从不同的入口进入。
龙骨在耳机里进行指挥,他们按照点位进行移动对战。
他们一边端着枪快速前进,一边小心翼翼地注意着周围的情况。
嗖嗖嗖,子弹不断破空,不远处时不时传来轰的一声巨响,是模拟弹的炸响。
耳麦里是冷漠但准确的指令,心跳砰砰的,不停加速。
那复杂的立体地形就像是被龙骨刻在了脑子里似的。
他一边提前给他们这边布阵,一边推断对方可能会设防的方位,报出精准的坐标和射击范围。
对方的一举一动都在龙骨的预料之中。只要告诉他坐标,他就能够知道附近的敌人在哪里,还知道躲避点和最好的攻击方式。
以前入队试炼时的“敌人”此时变成了他们最强的后盾。
有了这样的指挥简直是如有神助。
龙骨用了一招声东击西,又把对方剩下的几人引入了他们的包围圈里。
“站住,别动!”
“再动就开枪了!”
“你们已经被我方包围!”
那次的结果是他们以两人伤亡为代价,在四十五分钟内淘汰了对方的全部人员。
从楼里出来时,龙骨正站在楼外,听到他们的脚步声,那人抬头……
在梦里,记起了这一幕的贺临,忽然理解了何垣和他谈起队长时的崇拜语气。迷迷糊糊间,他有些难以形容,为什么眼前的一幕和他在以往记忆里的情绪完全不同。
他应该是不喜欢龙骨的,可是为何看着眼前的他,他却从心底浮上来一种仰慕之情。
他是个慕强的人,会对强大的人心有好感。
那他平时的憎恶又是从何而来?
那绝不是嫉妒,他也难以解释,那种强烈的情绪源自何处。
半睡半醒之间,贺临尝试理清其中的逻辑,他一向是与人为善的,就算是曾经有一些磨擦与过节也不至于如此。
他的脑海之中反复呈现着龙骨看向他们的一瞬,想要看清楚他的脸。
名字只是个代号,反而“龙骨”这两个字才是他的魂。外貌可以改变,名字也可以随时更换,只有魂魄才决定了一个人到底是谁。
忽然,像是有人扣动了隐秘的扳机。
一枚子弹迎面飞来,直入大脑,梦境被彻底击穿了,光影碎裂。
贺临感觉身体像是从高处的云端忽然坠落下来。
他听到了脚步声,急促的心跳声,沉重的呼吸声,听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谛听还是贺临,他分不清楚。
他忽然有些害怕,害怕有人会死。
他与一个人紧紧地拥抱着,颤抖着吻上了对方冰凉的唇,像是要在死亡前争分夺秒……
可随后,每一根紧握的手指都被生生掰开,疼痛在神经里传递,从指尖直达大脑。
手腕被紧紧铐住,挣脱不开,有东西抽打在身上,留下火辣辣的伤痕。
他被一次一次按到水里,随之而来的是强烈的窒息感,仿佛处于生死的交界处。
然后他看到了满目的鲜红,像是被什么东西从胸口狠狠插入进去,直抵心脏,血一直在从口中涌出,顺着下巴淋漓滴下。他颤抖着,机械性地重复着一些话,意识像是不受控制……
心里面有个声音在提醒他:“你必须保护好那个人。”
虚空中像是划过了闪电,白光闪过,剧烈的疼痛在脑海里炸开,把所有的画面清除得干干净净。
贺临从梦中醒来,心跳的速度很快,头有些疼,他只能紧闭双眼。
不知过了多久,疼痛终于渐渐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