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主任原本还在帮他,被逼得当场翻脸:“秦有来你不要血口喷人,我几时拿过你的钱。陈局你快点把人带走。”
任副市长皱眉看着这一幕。
贺临上前拿出了手铐。
秦有来手脚冰凉,整个人已然陷入疯狂:“凭什么!凭什么!我只是埋了点东西。”
秦有来摇晃起身,手指颤抖着指向眼前的众人:“人们每天活着,吃的,喝的,呼吸的,哪里不是毒的?你们在场的所有人,敢说没有吃喝过有问题的东西吗?那些孩子们早就中毒了,为什么那些菜里超标农药的,肉里用违禁品的,水里重金属的,装修甲醛超标的没人查,没人管?也许是因为那些才死了人呢?为什么非要说是我弄的?”
其他人都无法理解他此时的疯狂。
韩局长也抬头道:“老秦你现在说这些干嘛?“
秦有来这些年来,每当在深夜里想到这些事就用这些话来开解自己,这时候他狗急跳墙,就把这些心里话说了出来,他的面目狰狞:“每个人,都会死,谁知道是被哪个毒死的呢?我不认!证据!你们没有证据……”
众人的脸色都变了。
邹主任眉头紧拧,看疯子一般看向他:“秦有来,闭嘴!”
“谁说没证据,你涉嫌填埋剧毒危险品,杀人灭口的证据,可是不少。”贺临把他的手臂一拧,戴上了手铐,他把秦有来往前一推道,“也许很多事还未能改变,但现在把你抓了,这世界上的毒肯定会少上一点。”
一个两个十个人的愤怒堆积不成山,但是千百万人的愤怒可以。是有很多人和秦有来一样罪大恶极。但同样,也有很多人为了揭露这些事,为此牺牲,付出生命,会有人为了正义拼尽全力。
这场会议终于结束。
把秦有来抓了以后,贺临给金庭瑞打了个电话,他们刑侦队的押送车就快到了。
随后他带着人和陈局往楼下走去。
贺临这会满心欢喜,第一时间就想着要打电话给黎尚分享。
多亏那人料事如神,早就怕本地的环测机构有问题,这才通过天宁基地偷偷联系了几家权威的机构,先一步过来做了全面测评。
随后黎尚又让程笑衣提前收集了秦有来贿赂那些公司的罪证。再加上赵轮江提供的铁证如山,这才顺利把这座大山扳倒。
贺临正想夸黎尚几句,拨了语音过去,却没人接听。
随后他又打了个电话给吴韵声,同样是没人接。
贺临的眉头皱起,又把电话打给了方觉,谢天谢地,这次终于是通了。
方觉在那里说:“贺队,你怎么才来电话?黎哥被捅了好几刀。”
贺临一愣,第一反应是道:“不可能吧,你们不是那么多人去的吗?刚才他还给我发语音呢,证据也是他发过来的……”
方觉语无伦次道:“他之前被人关在冷库里了,几个人打他一个,给你发语音的时候,他就已经……那些东西是赵轮江发的……”
说到这里,方觉哽咽了起来:“他身上都是血,现在晕过去了,刚被抬到救护车上……”
贺临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响。
他问:“哪家医院?”
方觉道:“第二人民医院,林哥在联系……”
背景音里一片嘈杂,有救护车的鸣音,还有人在那里喊:“肠子流出来了。”
“快,快,人快不行了……”
捅了几刀,身上都是血,肠子流出来了,人快不行了……
这些话像是子弹打进了贺临的心口。
贺临的心跳都快骤停了,扭头对陈局道:“陈局,黎尚受伤了,我借车去趟医院。”
陈局看他脸色瞬间煞白,血色褪去的样子,也被吓了一跳,一挥手道:“去吧,快去。”
随后老头又看贺临六神无主,拉了他一把道:“你小子急归急,注意安全,给我开慢点,昨天报废一辆车了,别再把我的红旗车撞了!”
贺临答了一声,手接过刘秘书递过来的车钥匙一个健步冲了上去。他心急如焚,恨不得马上就飞到医院里去。
坐上车,贺临的大脑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该往哪里开。
他的手按了下手机,忽然就跳到了之前黎尚给他发信息的界面。
贺临手指颤抖着按下了那条语音,黎尚的声音从中传来。
“贺队,我答应过你的。赵轮江找到了,他现在是安全的。”
那声音虚弱,隐忍,清晰。
答应他的……
所以就算是拼了命也要去做吗?
贺临想象着,黎尚当时是怎样拖着重伤的身体,和他说这句话的?
他安全了,那你呢?
如果黎尚不行了,这句话会不会成为他的遗言。
贺临的眼圈红了,他知道这一次胜得不容易,也预料到可能会付出一些代价,但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代价可能会包括黎尚。
贺临深吸了一口气,把头抵在方向盘上片刻。随后他抬头开了个导航,咬牙让自己撑住,冷静下来。他必须尽快赶到医院,黎尚需要他。
一路上贺临的车开得又快又小心,
一下了车,他就见数辆救护车停在了医院急诊的门口。
贺临在原地找了一圈,终于看到了刚下车的方觉,他颤声问:“黎尚呢?”
方觉伸手指了一下,贺临的目光就落在了一侧的担架床上。
黎尚一身黑衣,衣裳半解,身上有止血的纱布,可是血色还是透了出来,此时他的脸色苍白,全无知觉,就那么虚弱地躺在床上。
贺临难以形容当他看到这一幕时的感觉,只觉得胸口处像是压上了重物,让他无法呼吸。随后,那颗心脏干脆被人挖了出去,像是变成了一个空洞。
片刻后他才找回了神智,看向了连接着的生命检测仪。
还活着……还有心跳和呼吸……
贺临强撑着对方觉道:“黎尚这边我来跟着,你去处理其他的事务。”
他还没来得及查看黎尚具体的伤势如何,一张医院的转移床就被推了过来。
现场有诸多的伤员,医院的人手不够,一旁的女护士道:“家属帮一把。”
贺临自然而然地伸出手,把黎尚从担架床上打横抱起。他尽量不把他弄疼,怀中的人身体软绵绵的,脖颈无意识地后仰着。
贺临动作迅速又小心翼翼地把他放在一旁的转移床上。
护士没敢耽误,争分夺秒地推上床就跑。
贺临几乎是下意识地跟着转移床在医院的走廊里疾奔。
急诊区是嘈杂的,说话声,痛吟声,脚步声,甚至还有转移床的轱辘磨擦地面的声音。
可贺临什么也听不到,他的目光始终注视着床上的那个人,叫着他的名字。
贺临低头看着黎尚苍白的脸色,微蹙的眉头,唇间的血色,他一点也不敢移开眼,似乎他不盯着,那条生命就要悄然逝去了。
直到跟到了急诊室外,宋医生出来拦了他一下,把他关在了门外:“贺队你在外面等着,有情况会和你说的。”
贺临这才如梦初醒,他低头看向了自己的双手,手上沾染了血迹,还是温热的。看着满手的血色,他的大脑几乎停止了运转,双手也在无法抑制地颤抖。
那是黎尚的血。
贺临在急诊室外站了一会,心脏才慢慢恢复了跳动,却因为心痛而在微颤。
心脏伴随他的呼吸阵阵紧缩,传来一种带着钝痛的胸闷。
贺临的脑子不停想着。
黎尚到底都伤在哪里了?伤势重不重……他能不能挺过来?回头要怎么才能把他的身体养好?
伴随着这些想法,他心口的闷痛蔓延了出去,化作一根根的刺,随着血液的流动,刺入内脏和血肉,刺入每一个毛孔。
这种疼完全不讲逻辑,像是他的一种本能反应。
似乎此刻他的生命和急救室里的人融为了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不知过了多久,急救室的灯一灭,有护士出来说:“黎尚的家属吗?手术做完了,患者已经被推到观察室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