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临向他解释道:“农村和城市有点不太一样,在城市调查时,存在信息壁垒,其他人家往往不知道什么消息,所以为了掌握更多的信息,就要先去失踪者的家庭。”
黎尚明白了他的意思,低头思索:“而在农村,这里的各家各户之中几乎没有什么秘密……”
贺临点头:“这件事隔了这么久,我们在其他家查访的时候,肯定会得到一些不确定的信息,我们可以多搜集一些消息。这些情况最后都可以在姜莱家得到确认和证实,所以我认为晚点去能够少走一些弯路。”
听了他的说明,黎尚表示赞同。
这么一来,姜婉儿家就成了第一站。
丁村长已经出去了,给他们在蒸锅里留了点早点,是煮鸡蛋和蒸玉米。他们匆匆吃过以后,就去了姜婉儿家中。
黎尚早就已经梳理出了问询的重点,他们希望确认的有几件事。
首先,姜莱的各种社会关系,过去有过哪些同学,有没有过男朋友,有哪些亲戚,排查出她身边的潜在威胁。
其次,姜莱去年回家的日程,她在家中的那段时间,都见过什么人,发生过什么事。
最后,失踪当天的目击情况,具体的时间,天气情况。那天她父母把她送到公交站,姜莱当时梳的什么发型,穿的什么衣服,拿着什么行李,谁又是最后见到她的人。
两人到了姜婉儿家中,女孩的父亲姜崇礼接待的他们,老人回答他们问题的时候语速不快。
“这孩子这些年一直都在云城,不怎么回家了,也就和我们这些亲戚有点联系。”
……
“年初一,一大早拜了年,我们三家一起吃了顿饭,初二好像是跟着她妈妈回娘家来着,初三烧了门神纸,然后就是初五一早走的。”
……
“具体的时间是上午那班公交车来之前,我当时就是在村子口看了一眼,好像是和她母亲站在一起吧。”
贺临耐心地问:“她穿的是什么颜色的衣服,长款短款,拿了几个书包?有没有行李箱?”
老头认真回答:“有拉着一个行李箱,是黑色的,挺大一个,穿的是件红色长款的羽绒服,戴了一顶绯红色的毛线帽子。”
贺临又问:“她那几天有没有什么异常,失踪前后,村子里有没有什么特殊的情况?”
老头又是一阵摇头。
黎尚在一旁记录,微微皱眉,他们的问题问了不少,老头也认真回答了,但是大部分没有什么特别的价值。贺临想要再问详细一些,对方就说不记得了。可他却觉得,整个过程有种说不出来的奇怪。
他们花了半个小时把问题问完,走出院子。
黎尚回头看向贺临,两人只是眼神一触,贺临就会意了。
他点头对黎尚小声道:“有问题,他在紧张。”
他们问过的证人多了,马上能够敏感地感觉到不对。
随后,贺临直接点出了问题所在:“一般的证人被警方反复询问时,就算一开始不太习惯,有点紧张,随着问题的增加,也会逐渐放松,自然下来。但是这老人始终是一种绷紧的状态,回答问题小心翼翼,眼神也很戒备。”
他还想和黎尚详细讨论,忽然听到了脚步声,两人噤声。
随后他们就看到见从院子里探出了一个脑袋,姜婉儿走了出来。
她伸手和两个人打了个招呼:“早。”
贺临点头:“早。你出来是……”
姜婉儿做了个伸懒腰的动作:“无聊,出来运动运动。”然后姜婉儿又看了看他们,“我可不可以跟着你们在村子里逛逛啊?”
看两人有点迟疑,她又补充了一句:“我不会听你们问问题的,我就带着你们,介绍我所知道的情况,给你们做个免费向导。”
贺临和黎尚对视了一眼,无论姜莱是因为什么事情消失的,姜婉儿都有不在场证明,在之前的交流过程之中,女人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她是报警人,而且她是真的想要找到姜莱。
他们在村子里人生地不熟,如果有人肯给他们引路,帮他们介绍,也可以事半功倍。
贺临没有拒绝她的好意,只是这样,他和黎尚讨论起来会有点不方便。
贺临看向黎尚,征求他的意见。
又是一个眼神,黎尚就知道他的意思,冲他点了下头。
他们可以回去再交流,但是这么好的向导,不要白不要。
有了姜婉儿的加入,他们的进度更为顺畅起来。
姜婉儿挨家挨户地给他们介绍这些村民的关系以及各种八卦。
“我们这个村子,六成人姓姜,有人说姜是古老姓氏,也有人说我们这里原来是少数民族,因为改汉姓赐姓才姓了这个。我爷爷呢,叫做姜若愚,他是早年的读书人,饱读诗书,喜欢做手工艺活。”
“我父亲那一辈一共三个兄弟,大伯叫做姜敬德,二伯叫做姜善仁,我爹呢,你们早就都见过了,叫做姜崇礼,从这三个名字,你们应该就可以听出来我爷爷起名字的风格,还有我们的家族文化。”
姜婉儿话密,一路上嘟嘟囔囔地说着。
“爷爷说要以人为本。这三个名字,是我爷爷对他们的期望,而我觉得,确实也很像他们的性格。我大伯做事严肃认真,以德服人,二伯有点软,话不多,一向是个善人,我爹呢,特别孝顺,顾家,但就是礼数多,满嘴里成天说着什么长幼有别,孝敬父母,一到过年更是各种折腾。”
他们边走边说,来到了一处破宅子旁,门口坐着个年轻的女人正在晒太阳,她的身上穿得脏兮兮的,嘴巴里不知道在嚼着什么。
姜婉儿神色古怪,拉着他们快走了几步。
贺临奇怪地问:“怎么了?”
姜婉儿走过一段,确认那女人听不到了,才给他们解释,她指了指脑袋,小声道:“那是个疯子,脑子不太正常,有时候会用石头砸人,还会莫名奇妙地咬人,村子里不少人都被打过。”
贺临哦了一声,回头看了看那个女人。
女人眉清目秀的,安静平和的面容下,眼神之中的确有着淡淡的疯感。她一注意到有人看她,就马上呲出了牙,身体也弓了起来,仿佛准备随时和人拼命。
贺临急忙收回了目光。
姜婉儿加了一句:“也是个可怜人,原本好好的,就前几年忽然就疯了。”
黎尚听到这里,又回头望了女人一眼。
贺临岔开了话题,他问姜婉儿:“你好不容易回趟家,怎么不多陪陪爸妈?”
姜婉儿垮了脸:“我和我爹妈,隔开了是互相想念惦记的,可是一旦见面,就只能好上一天,到了第二天,就互看两相厌。我本来以为我挣钱越来越多,越来越独立,和他们的关系会越来越和睦,没想到现在的争吵却越演越烈。这还没过一天呢,他们就有点跃跃欲试地在找我的碴了,我主动躲远点……“
黎尚想起了昨天的经历:“因为催婚吗?”
“哇,料事如神啊。”姜婉儿点头道,“不过他们奈何不了我,等休完了年假我就回去上班儿去啦,到时候天高皇帝远。”
随后她又加了个解释:“我也不是对相亲和结婚那事完全排斥,只是他们叫我去相亲的时候,男方都不太靠谱。”
随后她举起了例子:“我见过一个两百斤朝上,有我两个胖的相亲对象,我妈还非说他帅,说他脸若银盘,是福相,那脸是和我家的盘子差不多大。还见过一个个子和我差不多高,初中毕业的男人,愣说是八字和我般配。那种感觉简直让我怀疑,我在我爹妈心中究竟是个什么形象。”
贺临问:“你堂姐当年没有被催婚吗?”
“催啊。”姜婉儿道,“但是我堂姐腰杆子硬,她长得好看又有钱,自己还在城里有房,有存款,我二伯家也不怎么逼她,要不然当初她也不会到了三十岁还没结婚了。”
姜婉儿说到这里,指了指前面的一户人家:“这是我大伯姜敬德家,我大伯母之前病逝了,家里现在就他和他儿子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