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寒桦村像是一座浮在水面之上的冰山,在水面之下隐藏着巨大的冰块,那是他们一时无法看透的真相。
他们只有不断探寻,才能够找到那些隐藏在深处的答案。
贺临说到这里道:“今天太晚了,休息吧。等明天,明天我们再查。”
黎尚低低地应了一声,合拢了笔记本。
两人去洗手间洗漱,回来以后换过衣服上床。
贺临原本以为黎尚是因为这案子难查,有些失落,想要安慰他。他伸手去搂黎尚的肩膀。可他低头一看,却发现黎尚的目光灼灼,还在手机上列着调查方向。
眼前的人非但没有被这些结果打击到,反而是越挫越勇了。
不论是何时何地,何种境遇,他总能坚持下去,耐得住辛苦,守得住底线。在捍卫正义和追求真相的路上,始终勇往直前。
那份从容和坚定,让贺临几乎挪不开眼。
“都这时候了,歇歇吧。”贺临说着伸手拉住了黎尚的手,他的手指微凉而修长。
在这样的环境下,为了记录,黎尚经常需要把手套摘下来写字。贺临说要帮他记他还不肯,嫌他写得太慢,字还不好认,还怕他头疼。
他当然知道黎尚比谁都吃得了苦,可贺临就是不愿意让他吃苦。
贺临把黎尚的手放在手中搓揉了一会,忍不住低头,轻轻吻了下他的手背。
黎尚的手指微抬,顺势也拂过了贺临的眉眼,四目相对,都含满了化不开的情。
“贺临……”黎尚刚刚出口两个字便被贺临栖身压了上去,他轻轻吻住了他的唇,也将他没说出口的半句话吞进了腹中。
他不必说,他自然懂。
这个吻从一点点的浅尝辄止,再到逐渐深入。
亦如清泉流过冰川,带走寒冷陡峭,只留满室盎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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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寒桦村的第四天,两人照例又是起了个大早。
今天的天气不太好,几缕云压在空中,村子里起了风,那风卷着雪沫吹到人的皮肤上,刮得有点疼。
贺临查看了一下天气预报,今晚可能会有降温降雪。
案子还要抓紧时间调查,他们根据姜善仁夫妻最新的证供,重新抽问了部分的证人。
贺临找的多是一些村子里的年轻小伙子,正是这些人当初参与了姜莱的搜寻。
见警方已经掌握了一些消息,那些人终于不再说什么在公交站见过姜莱的鬼话。
只是这一次,他们的供述又是出奇的一致。
“是初四那天晚上十二点左右开始搜寻的。”
“我们半夜就到了山脚下。附近都搜索过了,但是人没找到。”
“从第一天开始,断断续续找了三四天吧。”
两人一边问询,一边注意那些人的惯用手是左手还是右手。
问话结束时,黎尚会向他们递出签字笔,让他们在记录上签字,他故意把笔递到对方的左手,查看这些人是否是左撇子。
问话的人之中,只有一位胖子直接用左手接过笔签字,但他又与视频之中那人的身形不符。
一上午,他们问了十几个人,得到的都是差不多的答复,调查似乎又陷入了僵局。
贺临道:“根据目前的记录,姜莱晚上八点多到家,再到她深夜离家,这段时间有点空白。”
他想知道,是否是在此期间发生了什么,导致了姜莱的离家。可惜现在没人能给他确切的答案。
“目前的天气还好。”黎尚合拢了笔记本,他的脸色微白,目光却无比坚定,他提议:“趁着下雪前,我们去雪山脚下看看吧。”
贺临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天气预报说,今晚到明天会有大雪,如果想要去雪山脚下看看,恐怕只有今天最为合适了。
从上午的谈话之中,他们通过那些年轻人的答复判断出了雪山下道路的安全性。
那是一年以前姜莱夜里跑去的路,也是那些人追过姜莱的路,如果只是在山脚下查看,小心一些,不深入进去,应该不会有太多的危险。
雪山下并不是人迹罕至,村子里的男人们经常会去,雪山上还有一些珍贵的药材。
如果不去雪山深处,不贸然攀登,只在雪山脚下的话,危险是可控的。
无论那里是姜莱的失踪之地,还是案发现场,都已经是他们此行绕不过去的关键之处。
要去雪山就要做好准备,他们带了一些面包和水,换上了攀爬雪山的鞋,带上了指南针和安全绳。
随后他们和附近的派出所报备过,又和云城公安说明了情况,手机上打开了卫星定位。
万事俱备之后,两人选择了之前问话时一位较为配合的青年作为了向导。
同时,这人在他们之前的两次查问之中,只要说了谎话,就会露出一副十分心虚的神情,脸色会发红,比较容易探问消息。
那名青年名叫谢开运,今年二十二岁,属于姜家的旁支。
一年前,他也全程参与了寻找姜莱。
上午十点左右,三人来到了雪山脚下,靠近寒桦村的一侧是雪山的北坡。有一些民房甚至建到了斜坡以上。
从近处看雪山和从远处望去的感觉是完全不同的。
站在雪山脚下向上看去,就像是在仰望一位沉睡的巨人。
就连山脚下也都是雪白色的,白皑皑的积雪如同是雪白的棉被,斜铺在地面上。
那些雪看上去十分平坦,走的时候却需要极其小心。厚的地方,雪有二十公分厚,一脚踩过去就会盖过脚脖子。
白雪之下是厚厚的冰层,还有各种大大小小的石块,稍有不慎,人就会滑倒。
这里海拔有点高上去了,黎尚走着有点胸口发闷,走一会就要停下来喘两口气才能继续。
贺临看黎尚走得辛苦,时不时伸出手拉他。
路过一段难走的路时,他还小声问他:“用不用背你?”
因为气闷,黎尚喘得有些说不出话,但还是倔强地一拍他的手:“好好走你的吧。”
到了雪山下,手机的信号就变得更差了。
黎尚一边对照地图,一边判断方位,他指了指前方的一处峡口:“那里是到进山的必经之路。”
他们从原本的开阔之处,走到了葫芦口附近,风一下子就变大了。
北风在耳畔呼呼刮过,人几乎是在被风推着走。
贺临观察了一下地形问:“找人的时候,分别带队的是谁啊?”
谢开运答:“我跟的是姜莱他爹也就是二伯姜善仁一路,大伯和三伯也在搜。”
听他说到这里,黎尚忽然敏锐抬头:“搜?”
“找,找人。” 谢开运尴尬地笑了,“看我这张嘴,笨得不会说话。”刚才冻都冻不红的脸上,现在却变得红了。
相比谢开运的尴尬,贺临和黎尚反而十分默契地不再多言,虽然连眼神都没对一个,但此时他们也是心照不宣,那恐怕才是不小心说出来的真话。
贺临挪了几步,站在了黎尚侧方帮他挡住吹过来的风,看向谢开运再次和他确认:“你们当时没有找到姜莱?”
谢开运道:“是,我们几个人没找到,她爹一直在哭。”
谢开运说这些的时候表情没有异样,贺临判断应该是真话。
贺临权衡了一下,他和黎尚毕竟只有两个人,又不是专业的,这次的目的只是探探路。
他做出了谨慎的抉择:“我们简单在附近找找吧,如果没有发现,我们就回去。”
随后的山路就更不好走了,谢开运指给他们一些稍大一些的冰瀑和涵洞,除此之外,这里的地下还有暗流。
他们往前走了几十米,又发现了一处隐秘的冰洞,洞口是斜着向下的,稍有不慎人就会滑进去。
洞口里面看起来并不算深,但是掉进去以后不容易自己爬出来。
黎尚忽然脚步一顿,用手电往洞里照了照:“里面好像有个东西。”
冰洞的入口不大,在距离洞口不远处,有个粉灰色的东西,已经被碎冰覆盖住了,几乎与冰洞融为了一体。
但是那颜色在透明色的冰层之中让人一眼就可以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