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信让阮聪与几名手下带着两人来到了赌场后面的小黑屋,走下几步台阶,到了屋内。
这里没了前面赌坊的金碧辉煌,从地面到墙面都糊满了灰白色的水泥。有的地方发了霉,透出一种暗绿色。
一旁的桌椅上摆着一些绳索和刑具,地上有一些斑驳的血迹,一旁的墙角处堆放着一排藏酒的酒柜,前方还有一些倒扣着的酒杯。
这里既是赌场的储酒间,也是对欠债客人所用的逼单房。
空气里有一股奇怪的味道。
只吸了几口气,那年轻华人就低头连声咳着,看起来脸色更加苍白了。
但他的眼神里却没有丝毫的惧意,甚至在咳完后,还兴致勃勃地观察着四周的环境,似乎并不担心自己接下来的处境。
众人站定,还没等察信开口说什么,沈熙已经自顾自地开始给自己找地方坐了。
房间里的木头椅子看起来也是有些年头的物件,沈熙选了一把看起来还算是不太脏的,伸出两个手指在上面扫了一下,随后捻了捻,脸上嫌弃的表情藏都不藏。
他四处看了看也没有更好的选择,只好皱着眉头,十分不情愿地坐了。
全然一副骄矜的样子。
阮聪不认识这位年轻人,察信却早在他在牌桌上玩坤拉像玩狗似的之前,就查过他的底细。
他知道这位年轻人名叫沈熙,是个家里早就破产了的富二代,现在入股了几家海外旅游公司,专接东南亚国家旅行的散客,规模不大,营收不丰,但是沈熙本人的奢靡程度却较之前只增不减。
察信的生意做得挺大,不过旅馆和赌场酒吧这些都只是表面的营生,让他真正发家的,就是人口贩卖生意。
凭借着明珠城绝佳的地理位置,很多人口买卖的交易都需要从他手上过上一道。
但最近,察信的生意做得不顺,和他联络的好几个蛇头最近都被公安抓了,外面的人一时进不来。
这时候,这名叫做沈熙的,却来到了他的旅馆,他的身份微妙,目的性极强。
从他出现在旅店赌场的那天起就出手阔绰,在牌桌上也是高调无比,今天这事与其说是坤拉招惹了他,倒不如说他早早就织了一张网,等着坤拉那个蠢货跳进去,然后事情一步一步发展,直至作为赌场老板的察信不得不露面。
察信开始对眼前这个年轻人感兴趣起来,伸手也拎了把椅子,坐在了沈熙的对面。
他注视着沈熙俊秀苍白的面容,想要探探这位年轻人的底。
想到这里,察信看向了被阮聪按在一旁的坤拉,问道:“沈老板,按照我们这里的规矩,赌场会对他进行处理,您希望我们如何补偿给您带来的不愉快?”
发生了类似的情况,虽然是有惊无险,但是还有后续需要解决。首先就是要得到客人的谅解,还要对坤拉进行处罚。一般赌场为了维持声誉,会给客人进行一些赔偿。索要现金或者是换取筹码都是可以的。
但明显,沈熙志不在此。
沈熙懒懒地抬起了眼眸,勾着嘴角似是在品味察信刚刚说的话:“补偿……嗯……”他温和地笑笑,一副大度的模样,摆了摆手,“我赢了这么多,也没真的受伤,还要你们补偿我,有点太不像话了。交个朋友,大家和气生财嘛。”
但随后他却话锋一转,打量了一旁的坤拉道:“至于出千的事,那就按照道上规矩,剁他一只手,谁都不吃亏。”
“我艹……”察信身后的小弟一个没忍住,上来指着沈熙的鼻子就要开口,被察信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察信的眉头一皱,看着沈熙依旧云淡风轻地看着他笑。他没想到,对方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平时做人口生意,他早就视人命如草芥,只是坤拉毕竟是这赌场多年的熟客……
察信一时犹豫,权衡了几秒,随后妥协道:“沈老板仗义,我们这也讲规矩,就按照沈老板说的办。”
相比一个没什么用的坤拉,察信倒是对沈熙的目的更感兴趣,看着沈熙的做派,他更加确定了这个人的意图。
来到了这里,坤拉知道是要来真的,他早就腿软,瑟瑟发抖了。
现在察信的话一出,坤拉的脸色更是变了,在一旁叫着,“察老板,我们也认识这么多年了!你不能这么对我!”
“只是一只手而已。”察信反过来安慰他,就像是在哄一个闯了祸的孩子,“你放心吧,我会给你止血,送你去医院,不会要了你的命。”
随后他勾了勾手指,一旁的阮聪就拿了一把剁骨的刀走了过来,拉起了坤拉的一只手,用刀在他的手腕处比划。
看着那寒光泠泠的刀刃和厚重的刀身,坤拉吓得都快要尿出来了,一时紧张到满脸都是汗,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往回拉着自己的手:“别!我不敢了!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出千了。不,我以后都不会来了,察老板你放了我这一马吧。”
这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溜达到一旁一个存酒柜前的沈熙却忽然开口道:“等下。”
众人皆是一愣,齐刷刷的目光看向他,只见沈熙不慌不忙地在酒柜上选酒,几乎把每一瓶都拿起来晃了晃,又闻了闻,最后选了其中最烈的一瓶,从旁边拿了个看起来干净的杯子,打开倒了一杯。
还没等沈熙尝上一口,就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看向了众人的方向,随后他略带歉意地一耸肩,端着酒杯几步走了过去。
他看都没看坤拉脸上露出的希冀表情,而是向阮聪伸出手道:“让我试试。”
阮聪自然是不敢将刀直接递给沈熙的,他看向察信,等待他的进一步指令。
但察信得眼神并没有看向阮聪,他的视线一直紧紧地落在沈熙的身上,这个年轻人的气质看起来总是不太着调,像是个在福乐窝里长大的小羔羊,可他所表现出的气势,又和他的气质截然不同,一时间察信都有点摸不透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犹豫了片刻,察信还是笑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他既然已经下了决断,那坤拉的这只手究竟是谁来剁,他都无所谓了,只要能够尽快把这件事了结了就行。
沈熙手里拿过刀,隔着那副日落色的墨镜,坤拉能够看清他脸上的表情变化,甚至看到他嘴角勾起的一丝冷漠笑意。
似乎是怕弄脏了衣服,他脱下了自己的白色西装,又把黑色衬衣的袖子直撸到袖口,露出的小臂精瘦但却结实。
随后沈熙拉起了坤拉的手,把他的手指握在了手中。
“别,别……别砍我的手,救命……”坤拉哭着哀求,在他的眼中,这位脸色苍白的年轻人比阮聪还要让他害怕,还要捉摸不透,如果非要失去一只手,那他宁愿让阮聪动手。
他奋力挣扎着,只是此时有人用力在后面按着,让他完全挣脱不开。
沈熙却反过来安慰他:“嘘,别叫这么大声,我是第一次干这事,你把我吓着了,我要是下错刀了可怎么办。”
他没有比划,而是直接拿着刀对准了坤拉的手背,手臂用力,刀锋入肉,瞬间就有鲜血潺潺流出。
沈熙的手很稳,割得很慢,双眸紧盯着那些血液,目光之中有着嗜血的疯狂,微微挑起的嘴角,似乎是在享受。
坤拉疼得连声惨叫,他的手指抓握,鲜血迸飞,
伤口在一点点加深,几点鲜血溅到了沈熙的镜片上,也溅落在他雪白的面颊处,他却似全然无绝。
直到在坤拉的手背腕处割出了一道又深又长鲜血淋漓的伤口,一刀还不够,沈熙如法炮制,在坤拉的手上连着割出了三条深可见骨的伤口。
疯子。
三条伤口,三把出千。
察信看着沈熙的动作,对他刚刚说的自己从来没干过这种事,一个字都不信。
不仅不信,他还做出了另外的判断,这人经常动刀,也经常见血。
一直划了三道几厘米长的伤口,沈熙才停手,他后退半步似乎是在欣赏自己的杰作,又随手拿起刚刚放在一旁的酒杯,放到嘴边抿了一下,似乎是觉得品质太差,整个眉头都皱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