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骨寻踪[刑侦](33)

2025-08-15 评论

  护士长挂断了电话,转身对两人道:“姚老师人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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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来之前,贺临不是没有想到过这种可能性,但是当护士长面色严肃而平静地说出这句话时,他又觉得还是有点突然。

  贺临带着黎尚下楼到手术室去看了姚翠的尸体。

  女人的脸上已经被盖上了白色床单,贺临轻轻撩起,露出了老人苍白削瘦的脸。确认死亡,而且是因病死亡。

  主治医生有些遗憾:“我们打开她的身体以后,发现肿瘤已经全部扩散,没法治疗了,本来准备缝合后再转保守,没想到她没挺过来。”

  一旁的医生也道:“手术前她的状态就不太好了,病人的求生意志不强,我们做医生的也没办法。”

  核实情况后,两人回到了病房,那间特需病房已经被腾空了。

  护士们早就见惯了这种事,一听说人已经没了,就有人去了1436病房,把唐爱莲和姚翠的东西分别拿出来存放,等着后期有人来领取。

  她们的动作太过娴熟了,手脚麻利,一共没用半个小时,连床铺都已经完成了消毒,铺好了密封罩,仿佛姚翠从未在这里住过一般。

  站在1436号病房里,看了看空荡荡的房间,黎尚合拢了记录册望向贺临。

  贺临轻轻摇了摇头,人死了,事已至此,他们准备好的拘捕和问话都没了意义。

  护士长走进病房问:“都收拾好了,你们还要搜查吗?”

  “我们简单看看。”贺临检查着姚翠留下来的遗物,他的眉头轻皱,“没有手机。”

  护士长凑过来看了看,果然手机不在:“也许是拿到手术室里去了,我和他们说一下,如果发现了等下给你们送过来。”

  贺临问:“我们可以在这里待一会吗?”

  护士长点头:“可以,只要不封了这间病房就行,下午会有新的病人进来。”

  床位紧张,早有人在排队,没有人忌讳这边是不是刚死了人,这里的床位可没有空窗期。

  贺临和黎尚在病房里仔细搜了一圈,一无所获。

  病人们陆续知道了1436床去世的消息,有几个病人来到了病房门口,小心地往里看了看,随后脸色灰暗地走开了。

  没有人悲伤,没有人哭泣,就像是一片树叶轻轻落地,这里的人们对此似乎已经习以为常。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了空荡荡的病床上。

  过了一会,有位穿着病号服的女人走到了门口,她往里看了看,自言自语道:“姚姨没能回来啊。”

  黎尚冲她点了下头。

  几分钟后,女人再次折返回来,手里还拿着一袋子东西:“你们都是警察吧?我就住在隔壁。这是姚姨昨天晚上找我,让我帮忙保管的。她在手术前特别叮嘱了,如果她没能回来,让我帮她把这封信和这个手机交给来的人。”

  女人说着把手里的袋子递了出去,里面装有一个手机,一个信封,一张银行卡,还有一些零碎的小物件。

  贺临接过来问:“她没说什么其他的?”

  “没有。”女人摇头道,“就和我说了这么多,大概希望你们能够转交给唐姨吧。”

  贺临明白信封里的东西是什么,那可能是凶手的自白。

  姚翠昨天应该已经预感到了自己的死亡,也知道警方必然会查到这里。

  他打开了那封信,信有好几页,写得密密麻麻的。这封信是姚翠的遗言,也是她的绝笔信。

  贺临看着那些字,刚刚读了两行,一阵剧烈的头疼袭来,像是有根针在脑海中搅动,他不得不停了下来,闭目按了按晴明穴。

  黎尚见状,把信主动接了过来:“贺队,我念给你听。”

  贺临轻轻点了下头,就算已经推理出了大部分的真相,他还是想要了解,这位凶手的动机究竟是什么。

  床铺已经收拾干净了,贺临靠坐在病房外侧的飘窗台上。

  这里只有他和黎尚两个人,时间都仿佛已经停止了。窗外是喧嚣繁华的世界,病房内却宛如一个与世隔绝的孤岛,安静到让人有些窒息。

  黎尚展开了信,他的动作轻柔,声音一如既往的干净。

  “你好,唐爱莲:等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应该已经死去了。

  按理说人死万事休,我也不用再顾及别人对我的看法,可是有很多事我还是想要说给你听。

  说来有点不好意思,你当初照顾我时,我们甚至没有好好说过话,可现在,我想要让你了解我是一个怎样的人,又经历过一些什么……”

  贺临静静地坐在那里,听着黎尚读信,他的目光转向了病房的床头,仿佛那位白发老人正坐在床上,对着他倾诉自己的一生。

  “小时候,我是父母的独生女儿,我曾是个美丽天真的女孩,有着快乐的童年。

  我还记得小时候过年,有个姑姑被家暴到无法来吃年夜饭。大人们议论起这件事都在长吁短叹。有位婆婆惋惜地说:‘她这辈子完了,年轻时候选择错了一个人,就能够毁掉一个女人的一生。’

  当时的我嘻嘻哈哈,完全不以为意。我觉得家暴这个词离我很远,想着我才不会这么倒霉,想着她怎么那么笨,离开那个男人不就行了。

  可是当我真的经历过这一切,我才知道,老婆婆说的那句话是真理。

  不是每个深陷泥泞的女人都有能力自己挣脱出来。

  那是一座座难以启齿的坟,被名为家务事的薄土掩盖着,里面埋葬了一代又一代成千上万的女人。

  我不是第一个,你们也远远不是结束。

  我曾经是名普通的职员。我的老公做家具生意,他很有钱。我儿子的学习成绩不错,出国定居在国外。

  别人都说,我的人生一帆风顺,非常幸福。

  但是,这些只是表面上看起来的。

  我的丈夫成熟稳重,他在外面没有女人,平时很能挣钱,我的父母都很满意他。

  只有我和儿子知道,他私底下是个什么样的人。

  一旦有事情不如他的意,他就会对我们拳打脚踢。

  我和儿子是他的私有物,是他的出气筒,他会从各种角度打压我,把所有的问题都归咎在我的身上,让我百口莫辩。

  我曾经被他打掉过三颗牙齿,两根肋骨,一次胃出血,脚腕韧带撕裂,我的背上都是伤疤,那是一次他把滚烫的粥倒在我身上留下的。我的头上至今缺少一块骨头,摸上去软软的。

  我的儿子单耳失聪,腿骨骨折,他恨他的父亲,觉得不愿反抗的我就是帮凶。因此他远走他乡,再也不愿意回来。

  在我丈夫活着时,我不止一次动过杀了他的念头。

  我也曾经想要逃走,一走了之,可是又放不下年幼的儿子还有年迈的父母。

  身边的人总是劝我,婚姻生活,柴米油盐像是温水煮着青蛙,我逐渐失去了反抗的能力,没有足够的勇气离开这个家。

  日子就这么提心吊胆地过去了。

  我一直以为,等我熬到岁数大了,他就打不动我了,等我熬到他去世了,我就自由了。

  这种强烈的愿望支撑着我,让我活下去。

  他脾气不好时,每一天都像是在凌迟我的血肉。

  我忍耐到整个人都麻了,浑浑噩噩的。

  最终我忍下来了,熬过来了,挺过来了,我甚至不敢去回忆这些年我都经历过什么。

  当他真的因为脑血栓去世时,我的内心里没有愉悦。

  我忽然发现,那些岁月,那些事,早就在我身上落下了深深的烙印。

  虽然他死了,但是我也已经成了一个身心俱疲的废人。

  我老了,没有了亲人,没有了朋友,不再相信任何人,我的脾气暴躁,喜怒无常,我抵触别人的触碰,再也无法与人们有亲密的关系,甚至无法和其他人聊天。

  我的身体早就垮掉了,伤痛会反复发作,看不见的还有心灵的创伤,在睡梦之中,我还会梦到他,被噩梦忽然惊醒,然后瑟瑟发抖,独自哭泣,直到天明。

  我意识到,并不只有流血失去呼吸才是杀人。

  他死了,同时也杀死了以前的我,我变成了一具行尸走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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