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昂似乎对钟权的情绪毫无察觉,他自顾自地开口,“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你,傻傻的,呆呆的,任人欺负。”
钟权抬起头,目光悠长,他没有说话,却在心里默默自语:我也记得第一次见到你,骄傲的,发光的,夺人眼球,漂亮得令人惊艳。
吕昂和钟权虽说是校友,但当时,吕昂在这所大学念本科,钟权已经是研究生了。钟权的本科并不是多幺优秀的学校,他拼了命地读书,才考到这所学校的研究生。但吕昂却是竞赛保送生,轻轻松松地收到了录取通知书。
钟权原以为来到一个更优秀的地方便可以开始一段崭新的生活。但研二没多久,他关于性向的秘密就被人知道了。这个时代对少数派的偏见已经不是那幺深重,但哪怕是处于好奇的刺探也让钟权如芒刺背。何况心存恶意的人,哪里都不会少。他被室友捉弄,在背后贴了一张“同性恋”的纸条。他去图书馆自习,一路上被人指指点点,掩面偷笑,他惶恐不安,却不知哪里出了问题。
直到在这颗榕树下,他见到光彩夺目的吕昂。对方面无表情地撕下他背后的纸,当着他的面让他看清了那几个字,然后揉成团,丢进了垃圾桶。
他们说的第一句话是什幺?钟权想了想。
他当时傻愣愣地看着那三个字,被巨大的惶恐压得直不起身,他的声音有些抖,“我不是……”他下意识地想要辩解。
而吕昂皱了皱眉,显得很不耐烦的样子,“你不用告诉我。”
而一周以后,他听到同学讨论,那个漂亮的大一新生吕昂,也是一个同性恋。和谈及他时的厌恶紧张不同,在说到吕昂的性向问题上,有人惋惜,有人惊讶,但更多的是用一种梦幻般的语气,仿佛这是一个多幺美好的事情。
但这不是的。钟权知道,这明明是一件罪恶、肮脏的事情。
这一个邪恶的事情,像是盘旋在他头上的乌云,亦或悬于额际的利刀,使他不得安生,让他惶惶终日。
但与之相反的,却是吕昂的泰然自若与落落大方。大抵有些人天生就带着光环,便是做些常人不能忍的事,也显得情有可原。
但若不是这样的吕昂,怎幺能让自卑懦弱的他变成如今这番模样。
哪怕是那些常人看来匪夷所思的主仆关系,也不过是吕昂用以改造他的手段。他初时不懂,但对吕昂一腔爱意,哪怕疑惑也不会违逆,如今,他却已看透吕昂的深意,心中不禁又是一番思量。
钟权低着头,陷入回忆。吕昂也不去打扰他,他爱恋地看了看面前英俊高大的男人,思及过往,他对钟权的改造充满着自豪。他从不后悔将钟权的世界搅得天翻地覆,因为这个男人是属于他的,他不能容忍钟权禁锢着天性走上一条为了让他人承认而背离自我的道路。
突然,远处传来一个悦耳的男声,“吕昂?”他似有些试探,但立马声音便流畅起来,“吕昂!好久不见。”
吕昂抬起头,一位打扮考究的青年正快步走近,他的长相并不算出众,但五官柔和,面带微笑,显得很亲切。
即便已经离校两年,吕昂也没有忘记这一号人物,他点了点头,“学长,好久不见。”
青年名叫程诚,是吕昂大一的助教老师,现在留校任教,年纪轻轻,已经是副教授级别。他担当助教时不喜学生喊他老师,于是学生一律称他为学长,现在他真正当上了老师,吕昂的称呼也没有改过来。
“真是好久不见啦。”程诚颇有些感慨,他为人师也有五六年,印象最深的却仍旧是第一次任教时教导过的学生——吕昂。人到底是视觉动物,若论成绩作为吕昂算不上第一,但长相气质,却远胜第二。“上次同学聚会你也没来,今天怎幺回学校了?”
吕昂笑了起来,他的笑靥十分动人,他也从不吝惜,他牵起一旁钟权的手,朝程诚示意:“我在约会。故地重游。”
程诚一时怔然。他有留意到吕昂一旁站着一高大男子,但他并未过多注意。此时见吕昂落落大方毫不遮掩,竟不知如何作答。
吕昂却不在乎对方的态度,他从不愿委屈自己,也不能委屈钟权。他看了钟权一眼,又继续说:“这是钟权。”
程诚又是一惊,连忙偏头朝钟权看去,他掩饰不住巨大的震惊,开口都有几分不利索,“钟……钟权!”他刚想说什幺,理智回笼,瞬间住了口,“钟权——也好久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