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经理知道,自己已经被看穿,他坦言:“也没什么好遮拦的,我们一开始想投的其实是Wander,出于这个原因才了解到SL。”
和他说话的功夫,贺铭成功把脑海里的线团解开,理智地权衡了利弊。
签了它,SL的困境迎刃而解,而他也将会在不久后得到一大笔钱,不必再担心回到从前居无定所、藏不住衣服上贫穷味道的日子。
至于他和时晏,早晚有一天是会结束的,Wander和SL的合约也不过到明年年初,以后能否继续合作,也未可知。
“我知道贺总向来考虑周全,但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不妨跟着感觉走一次,放手一试,也许会有更好的结果。”
单经理摘掉签字笔的盖子,递到他眼前。
第40章 40 怯场
和单经理分开后,贺铭收到了时晏的信息。
“晚上回来吃饭。”
过了两秒又发过来一条:
“有时间吗?”
贺铭摸摸刚吃完午饭、饱胀的胃,竟然期待起晚饭来。他还要去趟晨星,否则他真想现在就奔回澜庭。他回复时晏:
“好,我争取早点回去。”
从晨星出来的时候是下午四点,除了上班送他一趟,其他时间他不愿意劳动时晏家里的司机,自己打车居多。今天时晏执意要人来接他,他只好在路边等。
闲来无事,贺铭慢慢从晨星写字楼门口踱到一条小路上,浓密绿荫下零星散着几辆小推车,是卖吃食玩意儿的摊贩。
其中一辆车板的尾端堆满了铃兰,饱满、小小的蓝色花朵垂着头,从纤长的绿叶间探出来,三两枝用牛皮纸包成一簇,素净之中有种别样的清新。
他想起来,今天是立夏。
不知不觉他已经走到了摊子前,卖花的奶奶抬起头来,慈爱地眯起眼睛招呼他:“小伙子,下班买一束花去约会呀?”
贺铭于是拿起一束,放在臂弯里觉得有点小,直接举着又嫌草率。他弯下腰,检阅着平板车上的其他花束,最大的也就包了五支。
“花不在于多少嘛。”奶奶正色道:“想送花给对方的心情最珍贵。”
贺铭点头表示赞同,颇为不好意思,“但我总想给他更好的。”
摊主奶奶体谅他的心情,选了三束体积较大、花朵新鲜的,“那我帮你把这三束包成一束,怎么样?”
“谢谢您。”贺铭不假思索,手指从左侧划到右侧,“麻烦帮我把这些全部都包进去吧。”
没过多久,他怀里就多了一大捧蓝色,小小的花铃排排垂落,在风里摇着,他惹了一身香气,过往的人总要往他怀里的花看上一眼,最开始的兴致平息,他开始思考无端送时晏一束花是否妥当。
一辆车停在他面前,司机摇下车窗,是时晏家里的一位阿姨。司机阿姨下车帮他开门,不忘回头看一眼他怀里的花,带着善意的微笑夸赞:“真好看,立夏就是应该插铃兰花呢。”
“是啊。”
贺铭和花并排坐进车后座,窗外行人和树的影子飞快掠过,手边包好的花束轻轻颤动着,和他的心跳一起,织成夏天第一首和弦。
到了澜庭,他抱着半臂高的花束穿过水池边,小萄正拿着一盆樱桃、枇杷和杏子走过玻璃窗前,一眼就看到了他。她快走两步到前面,替他打开别墅入户门。没等贺铭解释一句立夏和铃兰的关系,小萄转过头,朝着餐厅的方向大声说:
“先生,贺先生回来啦,还带了好大一束花呢!”
贺铭无言,和她一起走进餐厅,时晏坐在长桌旁,望着他一步一步靠近。淑姨接过小萄手里的三色果盘搁在桌上,轻轻弹了下她的后脑勺,“方圆十里都知道贺先生回来了。”
小萄嘿嘿乐了,贺铭捧着花站在那里,犹豫着该交给谁,又不自在起来。时晏站起身,自然地从他手里接过花,轻轻拨了一下其中一朵,含着笑意问他:
“你不会把SL门前的花拔光了吧?”
那点别扭顿时烟消云散,贺铭也笑了,“是,现在我的整个花园都在你手里。”
时晏这才把花交给淑姨,嘴角的弧度更加明显,“把贺先生的花园种到餐桌上吧,回头再买一批种子还给他。”
“要蓝色的。”他特意叮嘱。
“好的先生,明天我就去买。”淑姨乐呵呵地找出一个花瓶,又弄了些清水,把铃兰插进去,小萄把包装纸收起来扔到厨房,不一会儿装了两大杯冰薄荷巧克力拿出来,塞到贺铭手里,又把一个纸袋递给时晏。
“先生和贺先生今天都回来得太早啦!还要好一会儿才能开饭,不如两位出去走走吧,海棠花开得多好呀!”
纸袋里塞满了曲奇饼干,但贺铭还是一眼看见侧边露出的红色皮面盒的一角,小萄欲盖弥彰地冲时晏挤了挤眼睛,后者淡定地伸手在盒子里抓了一块饼干来吃,再抬手时盒子已经被严丝合缝地盖住。
小萄送他们到门口,走出一段距离后贺铭回过头,见她仍然站在原地,捂着嘴偷笑,对上他的目光很欢快地摆摆手,仿佛遇到了什么好事。时晏走在他身边,若有所思地嚼着饼干,牙齿间发出轻微的响声。
自从贺铭住进澜庭,这里的氛围就变了,小萄释放出了爱搞花头的天性,就连淑姨偶尔也会说笑了,原先近乎寂寞的安静被打破,时晏并不讨厌这样。
但是,现在为什么变得像他要秘密求婚一样?他看着手里那只小萄贴心装好的“饼干袋”,十分疑惑。
他原本只是想把修好的白金手镯还给贺铭,进门后刚把盒子放下,小萄就惊讶地问:“这是给贺先生的吗?”
“嗯。”
“那您就打算明晃晃地放在茶几上吗?”
一旁的淑姨也露出不赞同的神色,时晏不解,正要问那应该放在哪儿,小萄把那个珠宝盒拿走了,拍着胸脯说包在她身上。
然后那玩意儿就被埋在了一堆饼干里。
他和贺铭还被推到了两侧栽满海棠花的小道上散步。
现在的情境弄得他不知道怎么开口,时晏无意识地把纸袋的手提挂绳握紧了,贺铭看在眼里,故意问他:
“味道这么好?你吃得好专心。”
时晏心不在焉:“嗯。”
贺铭作势伸手去袋子里抓,“那我也尝尝。”
“不行。”时晏警惕地收紧袋口,拿远了些,“难吃,你别吃了。”
“更好奇了,到底什么味道,又难吃又好吃。”
他嘴上这么说着,却收回了手,把挂在腕上的装饮料的袋子提芯移回掌心,只眼巴巴地看着时晏。他唯一能用的手被占满了,危机解除,时晏从袋子里拿出一块饼干,拆开塑封递到他嘴边,贺铭毫不客气地咬住。
嚼完这块变幻莫测的饼干,他们已经离时晏的别墅很远了,前面有一片长长的草坡,贺铭晃晃手里的袋子,指了指中央的长椅,“我们去坐一会儿吧,再走冰块就要化了。”
他们一人捧一杯冰薄荷巧克力,并肩坐在长椅上,装了饼干和珠宝盒的袋子被时晏放在远离贺铭的一边。远远望去,只见海棠花连绵,层层蜿蜒的粉色浪头组成了澜庭的海,分散的别墅隐在其间,成了水底的礁,而他们坐在岸上。
贺铭此时觉得别墅开发商的宣传语贴切起来,“东风在侧,独卧春光”。
春风搅动春水,没有比眼前景象更符合的了。
他转头看着时晏,他也正看着下方的花海,暂时放松了对神秘盒子的警惕,双手支在身后,懒怠地向后靠去,冷白皮肤被阳光照得近乎透亮,他整个人都像一件精雕细琢的玉器,莹莹发光。
花香氤氲,眼前的场景在梦里也很难复刻,贺铭连眨眼的速度都放慢:“真美啊。”
时晏没有察觉他目光的落点,“我还以为你只喜欢蓝色的花。”
“现在我见识到了,海棠也很漂亮。”
他转过头对着贺铭:“下次办公室搬迁或酒店开业,我不会收到一棵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