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就在长临。”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时晏咳了一声,“我是问福利院的工作什么时候安排好。”
哒,玻璃杯轻轻磕在桌面上。
贺铭忍不住诈他一下:“等你戒酒成功了,我就回去。”
极其不擅长撒谎的时晏梗住,“耳朵倒是灵。”
“就一杯。”他不自在地解释:“薄荷糖没有了。”
“也不能真当药片吃。”贺铭引诱他:“等我回去,我们想想别的办法,好吗?”
他还不知道时晏已经去找了蒋一阔,只觉得他听起来很疲惫,“现在先睡吧。”
“晚安。”
他在脑子里谋划着明天如何单独和小凤说几句话,强迫自己也合上眼睛。
“哥哥,你没睡好吗?”
妙妙手上拎着时晏给他的那个乐高,原本的盒子上面堆了一个铁盒,从纸袋上方露出来。他们一起等在福利院的铁门旁边,门外停着一辆出租车,负责把小凤和那对医生夫妇送到车站。按于鹃的安排,妙妙只能在小凤上车前和他来一次短暂的道别。
贺铭多看了一眼袋子里的铁盒,那个盒子很古怪,表面锈迹斑斑,还带着一些没擦干净的泥印,最重要的是,贺铭总觉得它似曾相识。
“这些都是送给小凤的吗?”
“嗯!”妙妙用力点头,下一秒就变得失落,“于老师说我们以后不会再见面了,希望他别忘了我。”
“不会的。”贺铭取出一包手帕纸,递给他一张:”“来,趁他还没到,我们来把礼物擦擦干净。”
“我昨天擦了半天,还是没擦掉。”妙妙把纸袋放在地上,从里面拿出圆形的铁盒,“我再擦擦。”
贺铭看清楚,那是一个饼干盒,他压抑着夺过来的冲动:
“这是什么?”
“嗯,这个……”妙妙显得很心虚,对上他的眼神,吓了一跳,盒子脱手而出,砸在了地上。
盒盖就这么被摔开了,里面的东西撒出来,一只纸船,还有一个细长的塑料盒。
发黄的塑料盒自带磨砂效果,看不清里面的东西,但贺铭知道,那是一只蓝色硅胶带的手表。
妙妙把塑料盒捡起来,伸手要去捡纸船,贺铭先他一步拾起来,紧紧握在手里,骨节因为用力而发白,脸上完全失去了血色。
“这是哪里来的?”
第63章 63 手表
“小凤!”
妙妙没顾上解释,因为他看见于娟陪着一对夫妇出来了,小凤被他们一左一右牵在中间,他索性把铁盒扔了,握着塑料盒跑过去。
贺铭蹲在地上,没有起身。于鹃松了口气,“好了妙妙,把东西给小凤,叔叔阿姨着急去赶高铁呢。”
“你要走了。”
妙妙把塑料盒放在乐高提袋里递过去,看看于鹃又看看牵着他手的叔叔阿姨,最后才看他。
“这个给你。”
小凤却摇摇头,“我不要。”
“为什么不要啊!”妙妙急了,他又看看周围的大人,迈近小凤一步:“我们不是朋友吗?”
“当然是!”小凤从袋子里把那个看起来旧旧的塑料盒拿出来,“那这个我收下了,其他你自己留着。”
妙妙瘪瘪嘴,泪水已经在眼眶打转,“你真的要走了?”
“对,他要走了,妙妙乖。”
于鹃拍拍他的脑袋,请小凤和他的新父母往前走,胳膊穿过小凤和妙妙中间,把两个小朋友隔开。
妙妙的脸皱成一团,仰起头用力吸着鼻子,想把眼泪憋回去。小凤隔着于鹃轻声安慰他:
“好了,别哭啦。我走了。”
他的养母不忍地看了一眼两个孩子,小声问丈夫要不要让他们多待一会儿,丈夫则看了一眼腕表,摇摇头。
于鹃催促他们上车,贺铭在这时候走过来。
“于老师,让我帮他们拍一张照片吧。”他礼貌地询问那对夫妇:“可以吗?”
女士点点头,贺铭俯下身,用纸巾帮妙妙擦干脸上的泪水。小凤从于鹃身侧钻过来,站到妙妙身边,小声安慰他。
贺铭让他们向右挪一些,有意避开了写着“岁岁福利”的牌匾。
“看这里。”他举着手机招招手,逗他们开心:“笑一笑。不然会拍成两个小苦瓜。”
“变形金刚厉不厉害?”
妙妙和小凤这才笑出来,异口同声说:
“厉——害!”
咔嚓。
妙妙看着他们上了车,突然甩开牵着他的于鹃向外跑,车子已经启动,他要到外面公路上去追,却被人抱着举起来。
“很危险。”
贺铭举着他在半空晃了晃,他在宽阔的胸膛怀里荡了一次秋千:“跟于老师回去吧,好吗?”
他有种让人听话的魔力,妙妙在涕泗横流的脸上胡乱摸了一把,点点头。
贺铭把他掉在地上的铁盒捡起来,重新扣好还给他。
“你还没告诉我,这个是哪里来的。”
“是我在后山挖到的。”
妙妙还沉浸在和好朋友分开的悲伤里,抽抽搭搭地往下说:
“我看到过一丛花,我本来只是想拔点花给他,结果在土里挖到了这个东西。”
“花?”
“嗯,在山上,蓝色的。”
蓝雪花。
贺铭缄默不语,那些种子竟然发了芽,生了根,还活到了现在。
他真想去看看那丛花,但他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贺铭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台拍立得打印机,把刚才给两人拍的照片通通打印出来,塞到妙妙手里,摸摸他的头,转身走了。
“师傅,麻烦开快点。”
出租车上,小凤的养父对着订票软件上的信息和导航确认时间,在福利院门口耽搁了一会儿,他们快要来不及了。
“好嘞。”
司机爽快地应声,踩着油门的脚正要往下压,车尾猛地传来一阵颤动。
“会不会开车啊!”
他们被一辆黑色大众追尾了,车主也摇下车窗,大声嚷嚷:“你并线不打转向灯,不撞你撞谁!”
“我没打灯?你眼睛不好还是脑子不好啊!”司机来了火气,扭头对后座上的小凤三人说:“您再打一辆车吧,我非得去跟后面这车理论理论不可。”
说罢他把车停到道旁,开门下去,嚷嚷着报警。养母揽着小凤的肩膀,叫他不用害怕,拉着他下车走开一段距离,让丈夫继续叫车。
“小凤?”
他抬起头,“恰好”经过的贺铭坐在车里,笑盈盈看着他。
养母认出了他:“啊,是刚才在福利院的……”
“我叫贺铭,也算福利院的工作人员。”贺铭看看身后依然在大声吵嚷的出租车司机和赵勇,“上车吧,我送你们一程。”
“不用了,我们再打一辆车就好。”
后面的车子已经排起了长龙,贺铭又说:“可能要等很久,司机一般都不愿意接事故路段的单子。”
“那就麻烦了。”养母拉开车门,“谢谢贺先生。”
“车站不算远,不麻烦。前面有一段在堵车,我尽量开快些。”
“不用着急。”养父无奈地说:“我们改签到下午了。”
“好,那肯定来得及。”
车子重新启动后,四人陷入安静,贺铭并不和他们搭话,而是打开了车载音响,欢快的童声传出来,立刻缓解了那对夫妻的局促,连一直紧绷的小凤都放松了肩膀。
“贺先生有小孩吗?”小凤的养父问他。
“没有,但我喜欢小孩。”
贺铭透过镜子看着小凤,在他说完这句话后小凤的神色变得异样,刚刚沉下去的肩膀又耸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