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诊室不宜心动(149)

2025-08-16 评论

  他说这话时的语气没有任何“忏悔”或“防御”,就像是陈述一份既定体检结果, 干脆、明白、不留余地。

  “但我也没有任何厌恶。”许天星顿了顿,声音平稳,略微侧头看了一眼正埋头记录的女警沈冰。

  他的目光干净而克制,没有一丝怨气,也没有自我辩护的色彩,“我想说明一下,”他说,语气轻却铿锵,像是直接向审讯室每一个人、甚至是镜头之后的所有人开口,“同性恋,不等于厌女。”

  他眼神没有一丝回避:“她对我有好感,我知道,我不会回应,但我也不会羞辱她,更不会为了划清界限就切断她唯一的情绪出口。”

  “这两件事之间,不存在必然的关系。”他这话不是在为自己辩解,而是在拒绝被别人用偏见的剪刀,裁剪他的行为逻辑。

  警局的冷光打在他侧脸上,落下一点淡淡的阴影。他坐得笔直,语气却始终平静:“你可以质疑我的职业、行为判断,甚至是我是否履行了足够的职业关怀。”

  “但如果你要质疑我的性向会成为伤害女性的动机,那就请你们拿出证据。”他轻轻靠回椅背,长睫低垂,像是终于将那句压在心里很久的话说了出来。

  整个询问室,一时间安静下来,只有记录员在沙沙写字的声音。

  “沈队,出来一下,有情况”

  门被推开,沈放走出去,路景华把文件递给沈放,带着一股不容乐观的紧张感,她语气压低:“又来一个。”

  沈放眼神却微微一沉,语调低冷如霜:“是第四个?”

  “对。”路景华翻开其中一页,指尖干脆,“四小时前发现,港西路一套短租公寓,女尸。案发时间在昨晚十一点到凌晨一点之间。”

  他顿了顿,补充:“死者名叫魏茜,三十岁。”

  沈放眉心动了一下,缓缓吐出一句:“死法一样?”

  “几乎一模一样。”路景华点头,脸色不太好,“致死原因为右侧颈动脉锐器创伤,伤口方向、深度、角度几乎是复刻。”

  “现场擦拭痕迹严重,门把手、床头柜、甚至床单边角都被处理过。几乎没有留下有效DNA。”

  沈放缓缓转头,终于开口:“她和许天星,有什么联系?”

  路景华眼神略微复杂,低声回道:“这就是问题所在。”她抽出一页附图复印单,一边翻一边说:

  “三周前,魏茜带着一个醉得不省人事的男人急诊,疑似掩盖酒精中毒加药物反应。当时情绪失控,曾在抢救室门口当众与许医生发生冲突。”

  “当众对峙?”沈放问。

  “对。”路景华点头,“魏茜情绪激烈,当场指责许天星‘看不起她’、‘故意不给开药’,还试图推他。后由保安介入,事件草草了结,但急诊处理单上,签字人是许天星。”

  沈放没有说话,只伸手接过卷宗,手指在那一页上停了几秒,纸上的签字潦草利落,时间一清二楚。

  这不是无关的偶然,这是一颗被精准计算过的子弹,在悄无声息中,穿过了所有表象。

  他眼神微冷,喉咙轻轻动了一下,低声开口:“……嫌疑链,被人接好了。”

  死法与前三位相似,致命部位精准一致,作案手法极为专业,而这一次,偏偏是一个曾与许天星发生过公开冲突的女性。

  “法医那边的毒理报告还没出,技术队在全力补采。”路景华站在玻璃前,语气低沉,翻着手里的卷宗。

  她顿了顿,抬眼看向沈放:“但这件事……压力不小。”

  “已经有人匿名向媒体放风,说‘第四名死者曾在医院与某医生爆发过冲突’,并配了截屏。”

  沈放眉眼骤冷,他太熟悉这个节奏了,在警方尚未掌握全案走向前,舆论就已经率先发力,将最不起眼的一条枝节,强行拔高为主线。

  这不是信息泄露,是引导,一场经过算计的暗战,正借着媒体和网络,将“许天星”三个字推向深渊边缘。

  他目光再次投向单向玻璃,审讯室里,许天星仍坐在原位,姿态如初。

  沈放心底升起一股极强的不安,那不是对调查方向的质疑,而是对这整起局势的警觉,“不能放他回去了。”他终于开口,语气低到几乎像是命令。

  路景华却皱了眉:“但我们也不能按嫌疑人程序来处理。到现在为止,他唯一的问题就是‘死者曾与他发生争执’,没有动机、没有作案时间、没有物证。”

  沈放没说话,眼神却极快冷静下来,“那就……”他顿了顿,迅速切换语气,“做知情人登记。”

  说完,他已经转身,拉开了审讯室的门。

  许天星刚靠在椅背上,身形微仰,白衬衫在昏黄灯光下投出清晰褶影,听见门响,他微微抬起头。

  沈放走进来,把将一份档案轻轻搁在桌面上,两人目光在空气中短暂交汇,没有寒暄,也没有试探,只有一种彼此早已知情却无法提前阻止的默契。

  许天星垂眼,看了一眼那份档案的照片,照片里是一个化着浓妆的女人,妆花了一点,嘴角带着疲惫又刻意勾起的弧度。

  他声音很淡,却极稳:“……她死了?”

  沈放点头,“你记得她?”

  许天星轻轻“嗯”了一声,手指支在下巴边,像在抽丝剥茧地还原一段被久藏的记忆,“当晚她带了个醉得不省人事的男人,非说是她男朋友。”

  “我怀疑是药物反应,准备让他留观、做药检,她不让,情绪很激动,还动手推了我一把。”他说得很慢,每一个细节都精确得像是重新上演一遍抢救流程。

  说到这里,他停了停,眼神慢慢收紧,然后他轻声道:“这种事我在急诊见得太多了。如果这种级别的冲突就要杀人……我现在早该吃上枪子了。”

  沈放靠回椅背,神色平静,语气很轻:“我知道。”

  他顿了顿,目光低下去,像是故意避开对方那过于锋利的眼神,“但外面不会。”

  这句话落下,两人同时沉默。

  空气仿佛凝结,所有的沉默都被按进冷气管道里,不动声色地沉了下来,几秒后,沈放低声说:“他们开始对你下手了。”

  许天星没立刻说话,只是低头轻轻冷笑了一声。

  沈放没说话,只是将手里的那几份资料推了过去。

  四个档案夹,薄薄的,带着卷宗纸特有的粗糙与沉默,在桌面滑出一段缓慢又冰冷的轨迹。

  许天星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四个死者,四份接诊记录。

  每一个名字,都是他亲手处理过的病例,每一份记录,都是他习以为常、枯燥到近乎程序化的职业轨迹。

  而现在,却成了指向他的证据。

  他几乎能听见某种冰冷的轮廓,正在他脑海中缓慢拼合,他曾无数次在深夜抢救台前一寸寸拼命抢人命,脚下踩着血、手上沾着药水味,可从没像现在这样清晰地意识到:

  自己,也不过是个无法逃出逻辑陷阱的“相关人”,他从没见过哪个医生能像自己这样冷静,可他也从没想过,这份冷静,会在此刻,从指尖开始,变成麻木。

  他忽然意识到,这四个死者有着惊人的相似点,社会边缘人。

  不是不记得他们,而是,刻意忘了。

  因为这种人,太多了,深夜、割腕、自残、自杀。

  有人吞药,有人喝农药,有人用碎玻璃划手腕,有人什么都不做,只是坐在急诊长椅上一言不发,眼神空洞得像死人。

  他一直在救人,也一直在看着那些人,在他面前活下去,或者死掉。

  他不可能记得所有人。

  可现在,那些“被救过”的人,一个个死了,没有家属,甚至没有人发声。

  她们是暗娼、酒鬼、小混混、自杀未遂者,在别人眼里,是可以“忽略”的人。

  而在他这里,是一个个深夜里挣扎着活过的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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