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渊诧异地看着周池鱼开心的模样,视线落在自己被蹭花的白色针织衫上,笑着抿起唇:“嗯嗯。”
两人的互动被楼上的大人看在眼里,顾城感慨,顾渊走了,周池鱼估计会伤心一阵。
……
参观度假村的日子马上到了,周池鱼被分配的任务是使用AR扫描特定植物,并用绘图软件将植物的生态关系图做出来。
顾渊的任务比他难一些,是采集不同风化程度的岩石,后续需要带回实验室进行硬度测试。
“小弋说,他父母想带他回英国,可是他想留在国内。”周池鱼背着采摘篮,失落地嘟囔:“我的好朋友,要离开我了。”
顾渊刚刚从峭壁上采集一些特殊岩石,回头望向周池鱼:“他要走了。”这句话是肯定句,可能就连他自己都没想到曾经期盼很久的事情如今突然变成事实。
他盯着周池鱼难过的表情,缓缓垂眸。
他其实很讨厌周俊弋。
不,是非常讨厌。
但如果他和周俊弋一起离开,周池鱼该多伤心啊。
他改变主意了,他希望周俊弋留下。
他虽然会嫉妒周俊弋可以每天陪伴在周池鱼身旁,但这样至少周池鱼会开心。
“早早老师!”周池鱼看到自己喜欢的排球老师非常激动,挎着竹篮小跑过去,“你怎么也在呀?”
早早老师蹲下,温柔地拍了拍周池鱼的头:“因为老师负责给你们当摄影师呀。”
周池鱼从口袋里取出一簇小花:“送给你,这朵花是这里最漂亮的。”他很喜欢上早早老师的课,早早老师不仅温柔贴心,从不会嫌弃他胖,每次都耐心地帮他指导动作。
“谢谢小鱼。”早早老师捏了捏周池鱼的小胖脸,温声问:“老师一会儿可以给你个任务吗?”
周池鱼:“当然可以啊。”
“一会儿见。”早早老师朝他眨了眨眼,又摸了摸顾渊的头,匆匆离开。
顾渊盯着慢慢消失的中年男人,轻声问:“我怎么没见过他?”
“他是排球课的老师,教我们两学期了。”周池鱼拍了拍身上的土,继续说:“哥哥没有上过排球课,所以不知道。”
“嗯。”顾渊重新牵起周池鱼的手,步伐缓慢地行走着,寻找着其他种类的岩石,“他想给你什么任务呢?需要我陪你吗?”
周池鱼贴心地拒绝:“不用,哥哥在这里休息,我马上就好。”
一刻钟后,周池鱼的电话手表亮起消息提示。
他告诉顾渊,因为他英俊可爱,早早老师邀请他去拍摄今年的社会实践宣传视频。
顾渊点点头,留在原地:“我等你。”
周池鱼跑得很快,十分钟不到便来到指定拍摄地点,其他年级的学生已经到齐,周池鱼见整个三年级只有自己作为学生代表参加拍摄任务非常骄傲,全程将胸脯挺得直直的,露出标准的七颗牙。
拍摄时间很短,早早老师放下摄影机后,迎着散开的人群走向周池鱼:“小鱼,刚刚你拍得很好看,想不想看看你自己的照片?”
周池鱼不假思索:“当然想!”
早早老师笑了笑:“那跟我来吧,我们需要一台电脑。”
“好的!”周池鱼小尾巴似的拉着早早老师的手,朝与大家集中活动地区相反的方向走去。
他哼唱着儿歌,完全没有注意到早早老师复杂的表情。
顾渊等了很久,见拍摄的学生们都已经回来,忍不住开始好奇周池鱼去了哪儿。他点开电话手表的亲人定位,发现周池鱼的脚步竟朝着度假区最深处前行。
他微微蹙眉,上网搜索这家度假村的地图,发现周池鱼去的方向是浓雾缭绕的森林。
这一刻,他的心脏疯狂跳动。
他快速拨打班主任的电话,声音紧绷:“老师!我要报告!小鱼有危险!”
……
森林四周,弥漫着一股腐烂的味道。
周池鱼捂着鼻子,闷闷地问:“早早老师,您的电脑到底在哪里呀?”
早早老师缓缓低头,望着周池鱼稚嫩天真的脸颊,使劲咬着唇。他指着前方破败的木屋,挤出一丝笑:“就在那里。”
“好喔。”周池鱼叉着腰,跳过一颗颗石头,贴心地提醒:“早早老师你要小心一些,我担心森林里突然窜出猛兽伤害你。”
男人咽了咽唾沫,强行忍住眼眶的酸涩。他也不想的,但如果面前的小孩不死,他的女儿就得死。自从一年前他答应了这场交易,就知道这条命已经由不得自己了。
今天,是他收网的时候。
趁周池鱼不注意,他三两步追上对方,并从草丛里取出提前找好的绳子和布,从周池鱼身后紧紧捂住对方的嘴。
他能察觉到这个孩子在拼命地挣扎,他狠狠咬着牙,一鼓作气,将周池鱼死死捆起来后,在那双小脚下坠了块巨石。对面就是湖泊,这里又没有监控,这是他最好的杀人方法。
“孩子,享了九年福也值了。”
他抱着被瘫软在地的周池鱼缓缓走到湖边——
“小鱼!”
“周池鱼!”
“你在哪啊!”
男人瞳孔猛地一颤,惊惶失措地看向身后。
他听到了至少三道不同的声音。
“老师!我的弟弟在那里!”
顾渊眼神好,一眼就瞥见周池鱼那双未被男人身躯遮住的橙色运动鞋。
男人看到顾渊,瞠目欲裂,脊背瞬间腾起凉汗。
扑通一声,周池鱼犹如布偶娃娃,被男人抛入湖中。当顾渊跑到湖畔时,男人已经落荒而逃。
“你们快救救我的弟弟!”
“快来人啊……”
顾渊脸上血色全无,着急得快说不出话。
他僵硬地望着湖底那抹被巨石坠下去的小小身影,焦急回眸,发现老师们距离这里还有一段距离。
这一次,他没再纠结,从岸边捡起一颗尖锐的石头,屏住呼吸跳入水中。
第32章
湖水深处的温度,很凉很凉,凉得顾渊浑身都痛。他紧紧朝着周池鱼下沉的方向,拽住那根麻绳。
耳膜不断发出“嗡嗡”的声音,他咳嗽一声,鼻腔和肺里迅速灌入腥涩的湖水。
他下意识捂着胸口,微微松开手,又在清醒的一刻,死死拽回绳子。
时间越来越久,顾渊的视线变得模糊涣散。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他将绑在巨石上的绳子解开,心跳声在耳畔变得遥远微弱……
“小鱼……”
他没能抓住那双橙色的运动鞋,头晕目眩。
……
病房里,周池鱼缓缓睁开眼睛,陌生的环境让他下意识缩成一团,害怕地喊道:“哥哥!爷爷!”
他抬起输着液的手腕,匆匆爬下床。
“哥哥!爷爷!”
痛感不断侵袭着周池鱼的神经,他嘴唇泛着白,每一次呼吸,气管都如同被灼烧般滚烫疼痛。
“哥哥,你们在哪儿呀。”
“呜呜呜呜。”
周池鱼越来越害怕,脑海里不断浮现出一段段害怕的记忆。
早早老师很凶,将他捆得很痛,他根本来不及呼救,就被扔进黑黑的湖水里。
“呜呜呜,妈妈。”
周池鱼捂着干裂的嘴唇,嘴里的甜腥味儿越来越浓。
“小鱼。”
顾老听到声音,拄着拐杖匆匆赶来:“怎么站在地上啊?”
“爷爷!”周池鱼呜呜咽咽地伏在顾老的怀里抽泣,“爷爷,老师把我扔进湖里了。”
记忆中的恐怖回忆令周池鱼愈发不安,他捂着隐隐作痛的肋骨,咳嗽时带出不少的血丝。
“不怕不怕,爷爷在。”
短短一天,顾老整个人的精神气仿佛消失一般,鬓角的白发浓了许多,瞳孔反复聚焦、涣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