歇了口气,似乎怕他不信,分外着急:“总共就俩,摔死一个、跑一个,估计过两天跑的那个就被抓住了。”
秦勉闭了闭眼,后怕、恐惧挤在脑中,当即混沌了自身的语言功能。
“这回卡了?”何岭南问。
“没有。”秦勉回答。
“啊,”何岭南发出无意义的衔接感叹词,又说,“你爸那边也有警车守,你不用担心你爸。”
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秦勉注视着屏幕上属于何岭南的脸,伸手摁下挂断键,直接点开手机屏右上角app,搜索最近一班回边城机票。
幸好这座酒店离机场近。
购票成功提示信息发到手机上,秦勉刚好将一身衣服穿戴整齐,只拿手机走向酒店房门,压下房门把手,手机在此刻振起来。
车厘子。
秦勉接起电话:“喂。”
“老板,你这是演哪一出,有条件你提啊,一声不吭把帕他空先生撂下,不厚道吧?”
知道车厘子必定一视同仁黑进他的手机,看见了他的购票信息,秦勉言简意赅道:“我现在要回国。”
电话里沉默一小会儿,车厘子换回不着调的语气:“什么时候回来?回来还爱我吗?”
秦勉静止一秒钟,把电话挂了。
握住门把手下压,完成开门的动作,迈开腿走出去,手机又振起来。
电话接通,车厘子声音显得着急了:“秦勉,你真要这个节骨眼上回去?辅佐官先生从没向谁主动抛过橄榄枝,你可想清楚,你现在走了以后可没这机会,单凭你自己你可能扳倒斯……”
这一次秦勉没等车厘子说完,把电话挂了。
车厘子第三次打开,秦勉颇为嫌弃这种浪费时间的对话,率先开口:“我回新缇第一时间联系你。”
车厘子:“不是,你听我说,你先别挂……”
秦勉挂断电话。
新缇神象国际机场。
机场广播提示开始检票和对应登机口,秦勉掏出护照和登机牌,抬眼扫过一众登机口,过于明亮的灯光使得视野短暂地变成全然的模糊,他缓了缓,向快速通道走去。
踩上快速通道地毯,手机再一次在秦勉裤袋里振动。
本以为这次该是帕他空本人,掏出手机,竟在屏幕上看到斯蒂芬李的号码。
稍作权衡,等着机场广播播完暂停,点下接通键,开口:“斯蒂芬。”
斯蒂芬李:“这么晚还没睡?”
“您不是也还没休息。”
“跟我比什么,我年纪大了,睡不上那么多觉。”
秦勉捂住手机收音孔,避免机场广播播音传入听筒,在播音停顿气口问道:“您找我?”
“过来陪我吧,我这几天睡不踏实,你在,我心里踏实。”斯蒂芬李说,“还有一件小事,我把幸运号上拳赛的时间提前,定在后天,后天零点,我睡不了多久就得去一趟南部,跟‘现任’出席活动,你跟着我一起,我派人去酒店接你。”
斯蒂芬李口中的‘现任’,指的是刚当选的现任新缇总统。
秦勉抬头,机场的电子时钟跳到00:00——距离拳赛刚好48小时。
机场广播停下,秦勉松开听筒。
视线从电子屏上落下来,朝微笑着望向他的安检人员打了个歉意的手势,转过身。
拨下另一个号码,接通,单刀直入道:“视频做好了?”
那声音回答:“没有。”
秦勉:“做好了多少?”
“大概十秒钟……”
“十秒够了。”秦勉打断对方,“跟帕他空说,用。”
第73章 留个好印象。
斯蒂芬李坐在沙发上,注视着宽阔的窗。
嫌大灯刺眼,他只开了墙角的壁灯,灯光微弱,不足以照亮偏厅,甚至不足以让他看清楚窗上花了大价钱的纯金推拉把手。
窗外正对花圃,前阵子砍掉那两棵外古来的灌木之后,花圃里没人管的野草野花也打了蔫。
花圃一直经由管家打理,只半月时间没人经管,土壤都变得腐臭。
此刻,他的窗看上去单调且突兀,既没有糊满窗的枝杈影子,也没有从窗缝溢到屋里的花香。
斯蒂芬李收回视线,看向展示柜上琳琅满目的古董。
昏暗的灯光使古董们的釉色也随之黯淡。
目光依次落在这些古董上,他发现自己记不起其中许多个古董的由来……到底是拍卖会上竞拍得手,还是和人赌拳赢来的赌注?
惶恐噌地扑上心头,嘴上说自己老了是一回事,真正意识到自己老到记不清事情,是另外一回事。
摸爬滚打几十年,刚有起色,他不允许自己老。
与秦勉通话过的手机温热,将手机放回茶几,抬起手,压在自己跳动的眼皮上。
阿才和闲叔不见了数日,今早闲叔回来,他问起阿才,闲叔推说阿才回老家探望奶奶。
——这老不死的,撒谎撒不顺当,阿才的奶奶前年下的葬,那块墓地还是他亲自选的。
斯蒂芬李没有往下问,猜到阿才多半已经到地下和他奶奶团聚去。
能使唤动阿才和闲叔,除了他,只有被他默许为接班人的朱拉尼。
他还没咽气,朱拉尼就已经绕过他发号施令——穆萨的长相公开,朱拉尼认为何岭南手中穆萨的桃色视频没了作用,自作主张派去杀手。
派就派了,事情还没做明白。
本来在这么个节点上,做什么都被人盯着,不适合有任何动作。
眼部肌肉因紧皱眉头微微抽搐,斯蒂芬李伸手揉了揉眼皮。
朱拉尼不听话,不是从今天开始,这两年便越发自作主张。
也是,除了利益,其他的一切都不可靠,至于感情,那更是这世上最容易变卦的东西,朱拉尼和他没有半分血缘,敬着他时叫他一声老爹,真想骑到他脖子上,未必是多难的事。他的事大多有朱拉尼参与,怎么处理朱拉尼,是个挺棘手的事。
单单想到要处理朱拉尼,就感到头更疼了。
斯蒂芬李抓起茶几上的手机,拨通妻子的号码。
这时间,妻子应该睡得正熟。
等待音响过第三声,妻子毕恭毕敬的声音在听筒中响起:“先生。”
斯蒂芬李握着手机,无声地发出嘲笑,这个女人与其说是他的妻子,不如说是照顾儿子的保姆。
再没有比亲生母亲更能尽职尽责的保姆。妻子名牌大学毕业,知书达理,因为债务问题被卖到赌场——是他做了她的神明,拯救了她即将堕入地狱的人生。
十几年来,妻子的顺服和敬畏,他受之无愧。
“大卫最近怎么样?”他问。
儿子的消息并未让他几欲裂开的头停止作恶。
妻子说得磕磕绊绊,顿住,又战战兢兢地重新开口,直到词穷到实在想不出话说。
大卫在学校帆船比赛上获得第一名、今早吃的煎蛋和牛排、交了一名金发白人女友。
斯蒂芬李听不下去,嘱咐妻子“好好照顾大卫”,而后挂断电话。
汽车发动机的声音传入耳中,轮胎沉甸甸地碾过减速带。
斯蒂芬李仍是阖着眼皮,放轻呼吸,那辆汽车没有拐进院子,并不是司机载来了秦勉。
他并不信任秦勉,他只是相信钱,没有人能在钱面前不为之妥协。
手机响了两声,有人给他打来视频通话。斯蒂芬李抬起眼皮,扫向屏幕,陌生号码,他鲜少接到陌生号码来电——这么多年,他的号码只有亲信才知道。
盯着屏幕缓了缓,斯蒂芬李摁下接听。
一张中年男人的脸出现在屏幕上,对方似乎没想到这么快就会接通,沉默了足足两三秒,开口:“给我一笔钱,我想离开新缇。”
他认得这张脸——宋金发。
呵。
斯蒂芬李花了两三秒钟反应这人对他提的要求。
电话里的声音被电波搅得忽近忽远,还略微卡顿,新缇的信号向来如此,这不足为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