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么令人信服的关怀。
事情还能控制的时候,楠波可以气急败坏地朝他脸上甩巴掌,现在到了这一步,却哄着他……也只能哄着他来了。
敲击键盘声音顿住,技术员抬起头看向他,一副着急说话的神态。
斯蒂芬李挂断电话,点了下头,示意技术员开口。
技术员抿了抿嘴:“先生,您之前收到的病历……是伪造的。”
斯蒂芬李定格片刻,倏地起身,一把扳过技术员面前的手提电脑。
技术员:“我核对了颅骨比例,前面这些照片和最后一张穆萨的颅骨不相符,这根本不是穆萨的整形病历。”
斯蒂芬李睁大眼睛,仔仔细细检查电脑屏幕上一张张缠裹纱布的脸——宋金发用假病历骗他,目的是什么?
帕他空到底从宋金发那里撬到了什么?不是病历,还有什么能钉死他?
“先生,现在的AI技术相对成熟,宋金发宋医生给您打来的视频电话也是伪造的。”
斯蒂芬李耳中“滋”一声,差点没站住,伸手扶住沙发把手,目光依旧投向电脑屏上,上下扫视,急于得知技术员下判断的原因。
技术员操作鼠标,点开另一个窗口,宋金发的脸跳出来。
斯蒂芬李条件反射后退,又重新扑上去,弯腰把电脑屏转到自己眼前。
翻转幅度太大,侧插口的耳机脱落,视频声音突兀地外放出来:
“给我一笔钱,我想离开新缇。”
“给我一笔钱,我想离开新缇。”
“给我一笔钱,我想离开新缇。”
支架又开始随呼吸松动,斯蒂芬李避开和屏幕里的“宋金发”对视,他捂住胸口,不敢大声说话:“关掉……”
负荷过载的电脑偏偏在这时卡死,宋金发不停顿地一遍遍说着话,伴随技术员手指咔咔摁动鼠标。
斯蒂芬李拼命地抽气,支架似乎扎坏了肺,一口气也抽不上。
“嗒!”
一声脆响。
宋金发的声音随即跑了调,重复两遍,停住,留下电路板烧焦的气味。
子弹从电脑屏中央射入,顺带在技术员胸口开出一个窟窿。
斯蒂芬李看过去,窟窿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开大片血迹,遮住技术员T恤上的米老鼠。
这个技术员听见他接电话,本来他也不打算留。
“老爹!”
噪音停住,心口的支架也突然变安分,斯蒂芬李呼吸渐渐通畅,看向偏厅门口的朱拉尼。
“秦勉的电话打不通。”斯蒂芬李开口,“今晚幸运号地下拳场都等着他,新缇信号差,你帮我多打几遍电话给他。”
朱拉尼揣起手枪,走向斯蒂芬李,路过技术员尸体,黑框眼镜从技术员鼻梁滑下来,摔在地毯上,一点儿声响没发出。
朱拉尼看了看技术员瞪凸的眼珠,抬手扣上茶几上被子弹打穿的笔记本电脑,这才绕过茶几,站到斯蒂芬李面前:“老爹,秦勉和帕他空合作了。”
斯蒂芬李皱起眉,很是不想听朱拉尼说这样的话:“秦勉出现在帕他空办公室,未必就是和帕他空合作。我教过你多少次,不知全貌,不要着急下判断。”
朱拉尼在斯蒂芬李腿边儿半蹲下来,仰着头看着斯蒂芬李,半天才道:“老爹,派去乌城的人没发回来消息,中国不比新缇,本来监视何岭南的那几个人就是不定期发消息,我……让闲叔带阿才去杀何岭南,闲叔告诉我,我才知道何岭南早就出院。咱们放在乌城的人全被中国警方抓了,所以消息才断掉。”
别墅周围多是山山水水,除了不远处的新缇体育馆晚上会传出微弱的欢呼,白天几乎没有任何声音,鸟仿佛都绕开这,两人谁也不说话,屋里静的能听清每一个微小的动作变化——
朱拉尼抬手握住斯蒂芬李的手:“我没立即告诉您,想着有闲叔出马不会失手,没必要再特意向您汇报。后来阿才死在边城,闲叔逃回来,他俩没杀成何岭南兄妹,我又不知道怎么开口跟您说,怕我自作主张,惹您不高兴。老爹,这件事都怪我。”
年轻的手掌可真有力气,斯蒂芬李被朱拉尼握住手,头一次如此清晰地认知到自己的手皮多像枯死的树杈,新缇这地方,枯树等不到回春,就会被毒辣的太阳晒成空心,风一碰,咔嚓折断,掉在地上,随便谁踩上一脚,就变成了碎渣。
他甚至在朱拉尼的拉扯下感到畏惧,就像老年雄虎不敢再去与壮年雄虎抢食一般。
好不容易从朱拉尼手中抽回自己的手,他盯着故意矮下身体的朱拉尼:“何岭南出个院,你想说什么?”
“老爹,乌城的人是秦勉处理的,我查出来当时在新缇医院护着何岭南的那伙雇佣兵也是秦勉雇的!现在他又和帕他空在一起……帕他空想抓宋金发那么多年,偏偏你一派人去,帕他空的人刚好先一步抢走宋金发,老爹你还不明白么,他们是跟着你顺到宋金发在哪!秦勉嘴上说不拿何岭南当回事,其实对他比自己命还稀罕,你动了何岭南,秦勉给何岭南报仇,背叛您的是秦勉!”
气温高,偏厅里的血腥味很快变得浓郁扰人,斯蒂芬李看向死在自己真皮沙发上的技术员,心不在焉地点点头:“我听明白你的意思了,晚上见到秦勉,我亲自问清楚。”
“晚上?”朱拉尼陡然拔高音调,“老爹,我们……不离开新缇避避风头吗?”
斯蒂芬李吐出一口气,转动头颅看向朱拉尼:“避风头,不能耽误赚钱。”
上午十一点。
帕他空办公室。
取证快结束了。
何岭南收回视线,看倚在自己旁边的秦勉。
自从秦勉展示了隐藏技能之后,怎么看秦勉怎么觉得秦勉撩人。
尤其秦勉本人不自觉,穿件黑色衬衫,两边袖口挽上去露出半截小臂,脖子领口解开两颗扣子,露着纹身——
何岭南啧一声。
秦勉眼睛畏光,所以戴了墨镜。
听见他“啧”,秦勉单手掐住墨镜中央桥梁,将墨镜摘下来:“怎么了?”
总觉着秦勉的纹身是隐私,他不乐意让别人看见秦勉的纹身,何况今天的纹身带着牙印,挺明显,稍一仔细瞧就能发现。
“没事儿。”何岭南清了清嗓子,正好天热,脸红可以推说这屋空调不好使。
想咽口水,口腔里没存货,低头扫了眼被他手掌焐热的玻璃水瓶,忘了,没水半天了。
秦勉后背离墙,转身向门口走。
“哎——嘛去?”何岭南喊住他。
“买水。”秦勉说。
何岭南再次扫了眼办公室另一边的摄像机,外面热,舍不得秦勉挨晒:“再有几分钟完事了,别特意折腾,我不渴。”
秦勉看着他:“我渴。”
“你渴我刚让你喝最后一口你不喝……”
“啥!你到底啥意思!”
取证的新缇警察基本不会说中文,就可乐和何小满,忙活不过来,帕他空带来的翻译听不懂带口音的中文,尤其听不懂碎花大爷纯正的玉米村口音。
搞得碎花大爷很是暴躁,脖子憋粗一圈,嗷嗷蹦高高。
何岭南趁机把秦勉拽回身边,逗他:“这老头刚才那么大声跟我说话,你也不帮我。”
秦勉顺着何岭南视线看了看碎花老头:“帮你打老头?”
何岭南:“……”
两秒后,秦勉沉默着把头正过去,重新戴上墨镜。
何岭南反应过来这是一个冷笑话,现在笑也来不及,琢磨说点别的回回温,一名穿白色制服的青年走到他们俩面前。
新缇警察都是穿棕色制服,穿白色制服的这个自然比其他警察扎眼。
这个白制服中文不错,明显不同于翻译不说人话的生涩,几句就把碎花大爷伺候出笑脸来。
白制服抬起手中新缇产功能饮料:“喝水吗?”
何岭南:“你管这个叫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