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蛮子一管他叫何老师,就像在挠他痒痒,何岭南意有所指看了看秦勉下唇上的暗色结痂:“没关系,我也很没有礼貌,希望你也不要介意。”
秦勉:“你白天吃的哪方面的药,可以告诉我吗?”
像是挠得何岭南正舒服,突然停下弹了他一个脑瓜崩儿。
他抿了抿嘴唇,不答反问:“你大半夜不睡觉看片还不撸,这么奇怪的事,我都没问你,所以你也不要问我好吧?”
秦勉静静看了他片刻,把肩上的猫摘下来放到沙发上,抬头看向何岭南:“因为我有功能障碍。”
何岭南没反应过来,问:“什么障碍?”
秦勉:“男性、功能障碍。”
第10章 一张和功能障碍相反的脸
男性。
功能障碍。
男性。
功能障碍?
啊?
何岭南感觉自己遭了雷劈。
实在难以将秦勉和障碍联系在一起,毕竟秦勉长了一张和阳痿相反的脸。
电视没关,刚好暂停到一个让人尴尬的特写画面。
真的是,吵到了何岭南的眼睛。
他还抬起头特意看了看秦勉,秦勉的神色很认真。
白猫蹲在沙发上,舔了舔爪子,耀武扬威地抖了抖蓬松的尾巴。
何岭南从没觉得说话是一件这么艰难的事,上下嘴唇像被胶水沾住,好一会儿,终于撕开胶水打破沉默:“多久了?”
“两年。”秦勉说。
何岭南脑子嗡一下,居然这么长时间,他眨了眨眼:“去看医生了吗?”
“看了,”秦勉说,“不是病理性。”
何岭南点了点头,过一会儿,怀揣侥幸心理憋出一句:“你糊弄我的吧?”
“你不是看见了么。”回答他的同时,秦勉弯腰拾起茶几上的遥控器,退出投屏,让人尴尬的特写画面变回当地英文新闻台。
英文播报填补了房间里的沉默,让何岭南多了点莫名的安全感。
“何岭南,该你回答,你吃的什么药?”秦勉问道。
何岭南舒出一口气,用开玩笑的语气实话实话:“治精神病的。”
说完,决定单方面终止对话,转身走出秦勉卧室,径直出了别墅的门,站到路灯下方,伴着三两只没头没脑扑棱棱的蛾子,点燃嘴边的烟。
夜风吹来一股格外浓重的花香,何岭南看向房东留下来的小花圃,很多花在国内也有,只不过新缇这边长得更壮实,花也开得更大。
脑子被尼古丁浸得放松,秦勉那事儿顺着空隙钻进来。
秦勉提起自己毛病时挺平静,何岭南也不好表现的一惊一乍,但事实上,他已经震惊得快扎翅膀飞起来跟那些蛾子一样往路灯灯泡上撞了。
他设想了一下,如果有这毛病的是自己。
那也太灾难了。
好比吃东西没味儿、抽烟抽到了卷碎树叶子的假烟、买票去动物园一进去发现动物园里全是鸡鸭鹅狗。
不是,秦勉为什么能用那么平缓的态度说出这事儿?
就是诓他的吧?
烟只剩个屁股,何岭南碾灭烟头的火光,热度在指腹逐渐降温,他将烟蒂扔进垃圾桶。
抬头扫了眼路灯,忽然想起秦勉卧室里能看见这盏路灯,于是他鬼使神差地回过头。
差点被吓得魂飞魄散,秦勉站在落地窗里面,正悄无声息地看着他。
见他转回来,用唇形说道:“何老师,晚安。”
第二针疫苗打完,不知是不是医生打得着急,动作稍显凶残,一上午了,何岭南这胳膊还是酸。
如果没吃完感冒药,感冒提前好了,他会对吃剩下的药有种惋惜。
鉴于这种逻辑,这几天何岭南刻意跟那猫玩,有一种疫苗保护期内要是不让猫再挠一爪子就亏大发了的心态。
鳗鱼、螃蟹兄弟俩死了。
就死在当初他挨螃蟹揍的那巷角。
这事儿是和俱乐部队员闲聊时知道的,当时何岭南立马霸着电脑查了查当地新闻,新闻画面很是彪悍,连个马赛克都不给打,螃蟹那张脸血赤糊拉,眼球好像都爆了。
还指望鳗鱼给找人呢。
何岭南盯着新闻上的画面,把关节掰得嘎嘣嘎嘣响,有种安不下心的烦躁,像是有一百只苍蝇绕着他脑子转悠。
“这是什么?”秦勉不知啥时候站到了他身后。
何岭南刚想回答,可乐也凑过来,朝屏幕上十分限制级的新闻画面看了看,歪过脸对秦勉说:“你忘了,在那小巷里,这人想要你手表来着。”
没听见秦勉接话,何岭南回头瞅了瞅。
鳗鱼特意找他为螃蟹找他麻烦的事情道过歉,不知秦勉以前怎么吓唬的这俩混混。
何岭南想了想,把到嘴边的话儿咽回去了。他既然不想领秦勉的情,自然也不好主动开口去问。
晚上六点。
TAS新缇站训练中心。
何岭南排队排了一个半小时,前边儿队伍突然解散了,一问,T恤发完了。
那咋整,还得硬着头皮去找秦勉。
何岭南叹了口气,和自己坚硬的头皮一起走进休息室走廊。
打算给可乐打个电话问他们在哪个屋,一掏出手机,就见可乐顺着他旁边溜溜跑过去,他招呼一声,可乐回头看他一眼,接着往前窜。
保安看可乐认识他,没拦,于是他顺顺利利跟着可乐一路跑到走廊尽头。
房间敞开门,迎面走出来一波记者。
工作人员正弯腰调整秦勉手腕上那块表的位置。
何岭南认出这是差点被螃蟹要走的那块表。
秦勉是这个手表品牌的代言人,品牌方有要求的公开场合,他必须戴表。
可乐率先挤到秦勉面前,呼哧带喘道:“勉哥,T恤没要到!我知道列昂尼德不待见咱们,特意找戴牌牌的工作人员去要的,也没要来。”
何岭南:“……”
好像也不用开口了。
可乐:“勉哥,你要列昂尼德的T恤干啥啊?”
秦勉朝他看过来。
何岭南连忙摆摆手:“没事儿,谢谢。”
说完,要往出走,转身看见一个穿粉运动服的青年“啪”地粘到门框上,仰起头眯着眼睛盯着屋里沙发上坐着的秦勉:“哎呦,这不是第一场比赛差点打上冠军赛的关系户吗?”
可乐当即站起来,贴到对方面前:“你们那位次中量级冠军最近身体怎么样了?背伤没又犯吧?可加点小心。”
可乐这话说得阴阳怪气,那青年皱着眉:“你什么意思?”
“说他不敢接勉哥呗,”可乐哼了一声,“下次用什么借口避战?减重失败?岁数大了?脑子坏了?”
“操!”青年猛地压上来,额头凸起青筋,随时要跟可乐动手。
可乐一步没退,挺着胸瞪着对方。
秦勉:“可乐!”
青年龇了龇牙,斜了秦勉一眼,露出一个歪歪扭扭的笑:“自杀还有摄影机搁旁边拍,卖个屁的惨,谁不知道这里边儿咋回事。”
何岭南蓦地站住,一身血僵在身体里,手指几乎是瞬间就感到了麻痹感,他侧过身,看向说话的青年:“你说什么?”
青年看向他,提高音量:“我说秦勉自杀是摆拍,演的!”
面前的青年瞪着眼睛。
何岭南站在这,仿佛被海里旋涡一下子卷走,一点抗拒能力也没有,被推回到那间毡帐里。
琪琪格这样先天智力障碍的孩子,在她长大的地方,不配享有一副棺材。
小蛮子偷偷买了一副棺材,可那么大的东西不好藏,被村民发现,趁夜砸烂了。
最后小蛮子只能妥协地带琪琪格去了最近的萨满寺庙,将琪琪格烧成一罐灰。
他陪在小蛮子身边,小蛮子没有流一滴眼泪。他也没有,他不配,他是害死了琪琪格的人,不配流眼泪。
小蛮子状态比他想象的好,为葬礼忙前忙后,给那些砸掉琪琪格棺材的村民挨个盛了奶茶——当地有说法,葬礼上一定不能和人起冲突,会扰了亡者安息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