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的眼睛长得很干净,因为过分干净,有时候会显得空洞,比如现在。
何岭南用这种朦朦的目光聚精会神地看着他,声带磨擦出喑哑的声响,然后保持着注视他的姿势,手伸进毛毯。
毛毯里多出一条……毫无威胁的小蛇。
直到秦勉看见毛毯隆起的位置。
秦勉用了足足一秒钟的时间来震惊,而后一把逮住何岭南的手。
蛇不死心,被他摁住,游移摆尾,想要继续。
情急之下,秦勉开口:“不行……等我出去你再……”
不对,他出去也不行,楼下烤肉局快结束,可乐随时会回来,这根本不是适合解决个人需求的场所。
他和何岭南完全僵持住,那只手没有安安分分的意思,活蹦乱跳地在他手中绕。
何岭南的手指很软,不是绵软的软,是有韧性的软。
何岭南皱起眉,发出表达抗拒的哼哼,秦勉条件反射地松懈压下去的力道,就见毛毯里的那只手瞬间奔着准确位置抓去。
猥亵自己的幻觉又不犯法。
何岭南想。
何况他早就想猥亵自己的幻觉,因为冲动过于焦灼强烈,所以他没计较这次幻觉中的秦勉脖子上多出了那道环形纹身。
或者说,这个形态的幻觉更适合作为他的猥亵对象。
美中不足的就是这张毛毯为什么一直粘在他身上,明明热的要死,明明黏糊糊地不舒服。
何岭南往边上挪了挪,觉得自己应该起来去洗个澡,但床把他粘住了。
这屋子闹鬼,汉堡鬼,不然怎么解释毛毯粘他身上,他动不成——哎,谁在他身上涂的沙拉酱?
幻觉还不散,他已经解决完了,想叫幻觉退下,幻觉却伸来一双手把他捞起来,擦了擦,然后套上了T恤……和睡裤。
何岭南被摆在床尾,床单撤下来时挪了挪,床单扑上去时又被挪了,而后就不再挪他了。
身下的黏与湿不再,干爽的触感让他往下躺了躺,盖在他身上的好像也不是之前的毛毯,眼皮沉得睁不开,他也不再琢磨盖自己身上的究竟是什么。
换下来的布罩毛毯堆在地上,刚忙活完的秦勉舒了一口气,就见花花拱着鼻子凑到旁边。
秦勉蹲下来,将已经堆一起的床单毛毯堆得更聚拢,然后回头看了看何岭南。
何岭南身上盖着一件被罩,这天气盖被子会热,盖个被罩正好。
秦勉靠着床边坐下,听着何岭南的呼吸,裸露的手臂皮肤没由来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脑中不由分说播放起何岭南的每一个动作。
怎样喘气。
什么表情。
隔着毛毯与这人身体的接触。
哈在他脖子上的气流有多烫。
他应该停止想象这些画面和细节,可遥控器就像失了灵,心脏跳得胸腔震痛,睫毛搅得眼睑泛起奇痒,他横过食指指节刮了刮眼角,无意间看到了自己两腿之间。
而后,秦勉维持着手指关节挠眼角的姿势不动,缓了大约两秒钟,朝自己伸出手。
手指碰到坚实的触感,他才恍如隔世地确定。
下意识左右看了看,右边是锁死的房门,左边只有彻底昏睡的何岭南和花花。
他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是希望找来一个围观者,来证实他所看到的变化。
困扰他两年的障碍在此刻有了小小的突破。
应该不算“小小”。
他不知道此刻脑中的感受是兴奋还是混乱,或者是混乱的兴奋,他屏住呼吸,怕打扰了血流,怕所谓的突破瞬间打回原样。
秦勉清了下嗓子,再次回头看向何岭南。
“操!谁锁的门!”可乐在门外大叫。
秦勉回过神:“等一下。”
可乐:“啊?勉哥?你还在我们屋里呢?”
秦勉久违地感到手忙脚乱,他坐在地上,试图抱来花花挡住自己,花花不明所以也不配合,嗷一嗓子窜出去。
秦勉定了定神,认知到用猫挡住自己的反应不现实。
他需要想一些能让自己快速冷静下来的东西……列昂尼德、飞膝、纪托。
对,纪托,了解对手才能战胜对手,他看过纪托所有的比赛,纪托早期比赛对上列昂尼德,如果突然开始使用飞膝,那就说明纪托实在想不出招数破局……
何岭南翻身的声响从身后传来。
秦勉回过头,看到搭在床边的脚踝,细瘦的脚踝。
纪托和飞膝通通被那截骨头清空,秦勉倏地搂起地上的床单毛毯,从毛毯边缘小心翼翼地扯出一条边角,让它自然而然地拖地,顺带盖住自己腿间。
而后拧开门锁,拉开门。
“怎么换床单了?”可乐探着脖子往何岭南那边儿看。
秦勉没回答,侧过身,抱着床单毛毯走出房间。
好久没睡这么沉。
何岭南听见了街上当地人叽哩哇啦在说新缇话,拖鞋声啪叽啪叽走远,耳朵里又安静下来。
扯着毛毯往上盖了盖,觉得这触感摸起来不像毛毯。
他睁开眼,发现自己身上盖的是一张蓝色的被罩。
模模糊糊想起好像是秦勉扶他回屋的,不过为什么要换他的床单毛毯啊?才刚换的不到三天呢。
何岭南打了个哈欠,扫了眼拉开半边的窗帘,可乐的床铺已经铺好了,现在屋里房门敞着一条缝,窗帘敞着半面。
可是他正困,既不想去关门,也不想起来拉上窗帘,于是躺平,扯被罩盖住脑袋继续睡。
直到有种上不来气的感觉。
胸口仿佛压了一块大石头,难受得不行,一动不能动。
何岭南睁开眼,猝不及防对视上一只蓝色的眼珠,惊得“啊”出来,蓝眼珠的主人纹丝不动,甚至挪着小脚脚往上趴了趴。
秦勉的猫,为什么会出现在他的房间?为什么要趴在他胸口,自己是什么量级的猫自己心里没数吗?
何岭南一边想着,一边朝白猫伸出手,打算拎住人家后脖颈把它丢下去,手碰到软乎乎的猫脖子,中了蛊一样放松手指在它身上摸了摸。
摸的猫呼噜噜地用胡子反复戳他手掌,何岭南才义正言辞对猫说道:“不是,我跟你很熟吗?”
白猫盯着他,缓慢地眨了眨独眼。
何岭南也不知道这是啥意思,出于尊重,他开口叫这猫的名字:“花花,商量一下,你下去呗?”
花花不搭理。
何岭南琢磨着秦勉平时怎么招呼这猫,用低沉的声音和高昂的声音分别招呼了几声花花,花花均不为所动,甚至还趴在他胸口舔起了爪儿。
他被猫压得没招,门外响起一声口哨。
花花竖起两只耳朵上的聪明毛,腾地跳下去,还在何岭南胸口上蹬了一脚。
虚掩的门板从外被推开,本以为是可乐,结果看到了秦勉站在门口。
何岭南当即坐起来。
片刻的对视之后,秦勉带着花花离开房间,前后都没过两分钟,这人又回来,脚边还跟着那只猫。
猫到了床边儿,作势还要往何岭南身上跳,被秦勉摁着脑门拦住:“你又丑又掉毛,没人喜欢你。”
“怎么说话呢,这猫多好看,高鼻梁大眼睛。”何岭南说。
话刚说完,秦勉抬起手,手上拿着的东西一下杵到何岭南胸前,上下滚了滚。
何岭南后知后觉地看清楚秦勉手上拿的是粘滚。
他被滚筒来来回回熨半天,想起昨晚,开口问道:“你帮我换床单了?”
“嗯。”秦勉说。
说的时候专心致志地盯着粘滚筒。
看秦勉一副连看都不愿意看他的样,何岭南心里咯噔一下:“我昨晚不是吐床上了吧?”
肯定吐了肯定吐了,不然秦勉为啥这样。
就在何岭南开始想象自己昨晚吐得有多糟糕时,听见秦勉说道:“没吐。”
还想接着问那为啥换床单,滚筒从下而上抵住何岭南咽喉,秦勉抬眼看他:“量不行,下次请适量饮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