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恶意,”秦勉将恶意小心翼翼地包裹好,尽可能温和地给自己找了理由,“因为我的病症,没有办法体会到那种事情,所以好奇。”
“跟谁?!”相比秦勉温声细语,何岭南要命地暴躁,“我之前被你缠着找秦大海,把你带回来之后我就去了非洲,跟猴子搞吗!”
何岭南是真没招。
这什么人?自己要说话就捂别人嘴不让人说话?
然后天一脚地一脚地问的什么玩意?
把他惹恼之后……这人还看起来挺高兴?
精神病啊?
何岭南重重叹了口气,视线垂落,扫见自己的手还攥着秦勉衣袖,连忙不着痕迹地松开。
啥不着痕迹啊?给人抓皱成那样,全是摺!
秦勉将重归自由的手伸进裤袋,摸出手机,调出计时模式,在何岭南面前晃了晃。
“计一下时,”秦勉说,“记录接触刺激源多久,我会出现正常反应。”
说的不像人话,何岭南还在理解中,秦勉就将手机摆在地上,忽地压近,半蹲着的膝盖嵌进何岭南屈起的两腿间。
何岭南低头躲,向内缩起的下巴被捉住,秦勉捏住他的下巴,唇又压上来。
没有刚刚那么凉。
接触发出了声音。
又有人走进单元楼,上了电梯。
何岭南的手再一次小幅度抬起来,抓在秦勉袖子上。
中间似乎停顿一次,秦勉睁开眼睛看了看他,松开了捏他下巴的手。
唇上被压住的力道退开,不是一气儿整个退开,先要退不退地往后一点,而后才彻底扯断缠成一团的呼吸。
何岭南甚至能清晰听见秦勉呼吸中的轻颤。
他懵着睁开眼睛,看见秦勉用左手去拿右侧地板上的手机,这个姿势有些别扭,低头一看,发现自己还抓着秦勉右手袖子。
“一百八十秒,三分钟,”秦勉说,“我有反应了。”
第22章 救命稻草不要面子的吗
三分钟。
接触刺激源三分钟,秦勉出现正常反应。
啊?脑中的想法都顺着秦勉不说人话。
何岭南并拢屈起的腿,悄悄松手扔掉秦勉袖子:“……你先回去看你爸。”
秦勉蹲着没动,目光意有所指地落了落,脸上清清楚楚写着“我现在这样看不了我爸”。
何岭南只好继续被秦勉围困在墙角。
窗外传来三两声鸟叫;谁家空调外机嗡嗡响;小区步道有带着回声的脚步,何岭南尽可能把注意力分零碎,稍不留神,又啪嗒黏回秦勉身上。
何岭南抿了抿嘴唇,唇特别干,本来没这么干,但因为先被湿润过,再被风吹干。
想舔嘴唇,这么一个原本该毫无意义的动作,他想了半天,作罢,刚被秦勉亲完,当着秦勉的面舔嘴唇像回味似的。
一月份,边月城最冷的月份,清晨的风把手指吹得微微发凉,脸上却由内而外涨着热。
得说点什么,想起秦勉说过的高压水枪,何岭南心里一软,鬼使神差地开口道:“你捡到的那张门票……TAS新缇站,位置不怎么好的那张票,其实是我的。”
他偷偷抬起千斤重的头瞄了眼秦勉,秦勉没什么鲜明表情,但很奇怪,此刻的秦勉身上没有平常的疏离,何岭南忽然有种错觉,秦勉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厌恶他。
恍惚须臾,何岭南望了望斜着从秦勉背后洒来的一束阳光,对,一定是因为这束光,不同的光从不同角度照在人身上,能照出千变万化的错觉,他好歹是个摄影师,怎么能陷入这种视觉陷阱。
话开了个头,不想继续往下说。何岭南正打算结束对话,听见秦勉问:“去看我比赛是值得羞愧的事情吗?”
他怔了怔,重新放松身体,静静注视秦勉身后的那道阳光,视线落回秦勉眼睛,认认真真道:“被你知道去看你比赛,是一件值得羞愧的事情。”
“那张门票,我花了一千八百块。对我来说是挺大一笔开销。跟你说不是我的……因为我抹不开,你懂吧?”何岭南伸手指了指自己,“我这样,你那样,我好歹是一棵救命稻草,稻草不要面子的吗?”
“救命稻草,”秦勉看着他,“你么?”
秦勉说这句话时没带揶揄的口吻,何岭南听着,心情难得平和,嘴角不自觉扬起来,脑中想起琪琪格和他兴冲冲买给琪琪格的小白马,头一次想起这些时心口没有恐慌,他轻轻问道:“呼和麓,你恨我吗?”
秦勉吸了一口气,肩膀微微耸起,气流吐出,肩膀落下,最终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恨我吧,”何岭南说,“然后放过你自己。”
这话题太沉重,有点后悔就这么提起来,于是故意换成轻松的语气:“要么你别放你自己,放过我也行,总不能两头堵吧?”
“你什么也不知道。”秦勉说完,用右手拽他往起站。
何岭南扫了眼秦勉右手手腕上皱皱巴巴的袖口,心想:你才什么也不知道。
抓住秦勉的手站起来,记起自己在新缇咬过秦勉那一口,秦勉当时就说过类似的:你知道了又怎么样。
把这两句联系到一起,没琢磨明白,何岭南追问:“我又不知道什么了,你倒是告诉我啊?”
“不告诉你。”秦勉说。
说完,把他拽出消防通道。
秦勉曾经厌恶他,曾经把他当救命稻草,甚至曾经对他有一点好感,其实何岭南都知道。
秦勉对他应该纯粹是对一根救命稻草的好感,这根草可以是任何人,不用非得是他,他偶尔忍不住会想,如果是另一个人,另一个不像他这样自己都陷在泥沼中的人,会不会做得更好。
他是同性恋,在此之前,他自认是一个多少有良知的活人,他可以放任自己进行下流的想象,可以偶尔耍个不过分的流氓,但他从不认为自己和秦勉之间能发生点什么。
因为他曾经亲眼看到过秦勉血淋淋的伤。
总结下来,唯一突破他认知的,是秦勉居然能对着他起反应啊?
可真行。
震惊之余,心里有种隐秘的雀跃,就算单单是肉体吸引唤起冲动,也至少说明秦勉没把他当成猥琐油腻死同性恋。
唤起是一码事,取向是另一码。
那这么说,自己好像也符合这个标准,唤起是一码事,取向是另一码,他也没真心实意地盯着哪位同性喜欢过——秦勉不算,开玩笑,秦勉当然不能算……
等等,疯了?
喜欢秦勉?
这个念头冒出来的时候,何岭南的手正盖在白猫脑壳上,因为被自己吓到,手停在猫脑壳上迟迟没有顺着往后捋,白猫转过头,用独眼盯了盯他,不满意地“喵哦”一声。
正和秦大海说话的秦勉回头看了一眼猫。
“你去训练吧,我这就回去了,上午约老陈头下棋。”秦大海说。
秦勉:“我叫可乐送你。”
“不用,”秦大海笑呵呵道,“我有老人卡。”
秦勉:“我送你到站点。”
“我送吧,”何岭南插话进来,看着秦勉,“正好我和你爸说会儿话,你去训练。”
“去吧,我也好多年没见着小何。”秦大海也说。
“我和你爸”这个说法让何岭南略感快乐,把自己和秦勉他爸并列,自己一下长辈分变成秦勉他何叔叔喽。
嘴角翘了一下,何岭南一面唾弃自己无聊,一面抬腿踢开步道上一颗小石子。
想起秦勉刚刚说的是让可乐送,何岭南随口问秦大海:“秦勉没有驾照?”
秦大海:“我以前想给他报班让他学中文他都不乐意去,哪有功夫考驾照。”
何岭南理解秦大海说的意思,就算晚上腾出时间,训练一整天之后精疲力尽,脑子根本不转悠,咋学认字。
他看了一会儿秦大海走路,发现秦大海走快了明显趔趄,开口问:“在屋里真没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