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小跑上了车,被黑色真皮座椅烫了屁股,急急忙忙打开空调。
他们还住上次来新缇租过的那栋小别墅,房东的小孩在市区上学,一家人都去住市区,平时每个月回郊区别墅一次,反正也是闲着,正好又租给他们。
车开进林荫小道,茂密的叶子唰唰在前挡风玻璃上投下穿梭的影。
可乐握着方向盘,跟秦勉搭话:“勉哥,比完赛,我陪你去医院复查你的呼吸暂停综合征吧?”
秦勉的视线低垂,声音一如既往地温和平稳:“比完赛,你不是要走么?”
可乐心里一颤,握在方向盘上的手指紧了紧,语速加快:“对,比完赛我就飞回国抓紧训练,这次不陪你留新缇。勉哥,你这次比赛之后在新缇有公开课吧?”
秦勉没说话,目光挪过来看向他,轻轻点了下头。
可乐忽然想起《晴朗》里,十二岁的秦勉在工地上运水泥的画面。成年人干多少,秦勉干多少。外古不管你是不是童工,你得和大人干一样多的活儿才能拿到钱。
可乐憋了半天,什么也没说出来,憋得鼻腔发酸。
前方荫绿一眼望不到尽头。
可乐不能和他开口的事,秦勉知道。
TAS那边先跟他通的气,他们在秦勉赛前宣传片留意到可乐,几位高层对可乐感兴趣,想和可乐签约。
可乐这些年只是跟着他训练,没有受任何合同约束,可乐是自由身,自然可以签给其他俱乐部。
别墅一进门的鞋柜亮洁得反光,鞋柜上头并没有像往常那样站着迎接他的花花。
秦勉换上拖鞋,吹了一声口哨,仍不见花花蹿出来。
弓着腰沿房间角落一个一个地找,终于在二楼找到可乐房间里抖动的窗帘。
一条白色尾巴从窗帘和地板的缝隙甩出来。
秦勉半蹲下来:“花花?”
窗帘一个猛子奋起扑腾,秦勉不知窗帘里发生着什么,刚要伸手掀,灰影扑上来,热腾腾的东西啪嗒砸到他脸上!
秦勉闭了闭眼,顺着往地上一看——一只半死不活的灰耗子。
新缇这地方耗子长得格外大,身躯比一只手摊开还要大,尾巴则比身躯还长。
花花扬头看了看他,娇嗲地喵一声,然后一爪子拍向耗子,把它拍到离秦勉极近的位置,动动手指就能碰到。
秦勉一动不动地盯着蹬腿的耗子。
刚才砸在他脸上的,是这只耗子。
油光水滑的灰毛下,鼓胀的肚皮一耸一耸。
作为一个洁癖,秦勉从头麻到指尖,全身泛起奇痒。
“可乐!”他扬声喊道。
不一会儿,可乐颠颠儿跑到他面前:“勉哥,咋了咋了?”
“帮忙,”秦勉实在没有勇气再把头偏到耗子的方向,只大概一指,“包着丢出去。”
“哎?老鼠?这屋进老鼠了?”可乐转头找出一个用过的塑料袋,迎着老鼠凑上去,“花花哟,花花松爪爪,老鼠咱不吃,给哥哥啊,老鼠脏的很,天天爬臭肉烂水果吃屎的呦……”
秦勉听不下去,起身冲向洗手间,在水池边洗了十遍脸,身上的瘫软和奇痒有所缓解,裤兜里的手机嗡嗡振动,他在毛巾上抹了一把手,掏出手机。
“喂?”
“找到我哥没有!?”电话那头,何小满问。
“没有。”秦勉回答,“只知道他在新缇。”
“没有?”何小满气势汹汹,“半个月了还没找到我哥,新缇就那么大地方,找个人有那么难?你……”
新的电话拨进来,手机屏上方跳出提醒,那是秦勉请的私家侦探的号码。
何小满还在不停说话,秦勉只好自行道:“等一下回你,我接电话。”
电话那头何小满顿了一下,喊道:“你等着被我开车撞死吧!”
挂断何小满,秦勉接通私家侦探的电话。
“请说。”他开口。
“老板,”侦探道,“我们在码头看见了你要找的人。”
二十八号,是幸运号邮轮每月定期开局的日期。
晚上八点,TAS316赛前发布会准时直播。
何岭南握着手机,倚在宾馆房间单人床上,皱眉盯着手机。
手机屏幕上的画面因信号问题卡住,“缓冲中”这三个字已经飘了一分多钟。
不是因为何岭南的手机旧,而是新缇的原因。
新缇这地方就这样,尽管有WiFi,网络该卡还是卡。
TAS316比赛地点又在新缇。
这个没让何岭南太惊讶,毕竟新缇税收少,加上全民热爱格斗,票好卖,TAS每次在新缇举办收益都十分可观。
宾馆房间里是中央空调,何岭南调了好几次,温度不见升高,调不了,关了吧还热。
“叩叩——”
敲门声响起,正好直播缓冲完毕,重新开始播放。
秦勉的镜头全卡过去了,现在正是纪托的特写。
敲门声变成摁门铃,又过了一会儿,刷卡提示音响起,门打开。
何岭南知道来的是谁,懒得去看,直到一张毯子盖到他身上。
“空调风凉,别冻着。”那人道。
何岭南坐起来,扯掉毯子扔到一旁,斜着眼睛看向来人。
吴家华没什么变化,只是身上多出一套像走红毯穿的定制西装,说是专门为幸运号邮轮准备。
不是有钱就可以进幸运号邮轮的地下拳场,地下拳场是VIP制度,成为VIP的条件是连续十个月每个月的开航日都登上邮轮。也就是说得进赌场十次以上,才能进地下拳场。
麻烦是麻烦,但好处是VIP能带一位同行者一起进入地下拳场。
吴家华自己去了六次,再加上这次,还剩三次就能获得VIP资格。
吴家华本来有好几个贴身助理,登船时一个也没带,据吴家华自己的说法,他信不过那些助理。
察觉到吴家华看向自己的手机屏,何岭南关掉直播,扣下手机,问:“现在走?”
吴家华笑了:“设备调好了?”
何岭南没说话,点了点西装上的纽扣。
他对赌场这种场合不大行,邮轮里面积大得吓人,舱顶高得夸张,抬头往上看,止不住眩晕。
按时吃下的精神类药物起了作用,何岭南现在的感官既敏感又迟钝。犹如三天没睡之后咕咚咕咚喝一公斤浓缩咖啡,心脏慌里慌张地跳,胃里也犯恶心。
进场需佩戴面具,面具材质硬,箍在他脸上散发着一股陶瓷和油彩混合的气味。
赌场的光太亮,不小心和灯光对视,眼前一片白芒,没站稳险些一脑袋抢地上。
何岭南扶了一把桌角,迎上荷官讶异的眼神,朝对方笑笑,手从桌角拿下去站直。
身后贴上来另一个人,凑得很近,不打招呼直接突破何岭南安全距离,何岭南本能退开一步,回头看过去,只见吴家华站在他身后。
“跟我走。”吴家华说。
吴家华的整张脸被白色面具覆盖,除了鼻子下方留出的气口,只有两只眼睛挖出两颗椭圆的洞。
只凭眼睛,他都能看出吴家华不正常的兴奋。
何岭南:“去哪儿?”
“进地下。”顿了顿,吴家华又补充道,“地下拳场。”
说着,吴家华左右看了看,从西服口袋里掏出两张金色的座位牌,只亮了一下就塞回口袋里。
何岭南站着没动:“座位牌谁给你的?”
吴家华:“当然是经理给的。”
何岭南:“哪个经理?”
吴家华拽住何岭南走到人少的角落,压低声音:“什么意思?你还想不想找害你爸的人了?”
何岭南:“你之前说登上这艘邮轮十次才能获得VIP,你现在没够次数,他们为什么愿意让你进?”
“我下注的钱够多,他们急着拉真正的有钱人进更大的赌局!赌场想赚更多钱,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不懂?”
吴家华越说越大声。
幸好大喊大叫在这么个场所再应景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