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点,主卧挂壁电视机正在播棉国的喇嘛念经,他支着下巴打了个哈欠,听见外面似乎没了声。
关掉电视机,又听一会儿,真没声。
人走了?
不确定,继续听,洗手间水龙头忽然哗哗响起来。
响了一分半——
是秦勉在洗手没跑了,除了这洁癖,正常人谁洗手洗那么长时间。
何岭南走出屋,没打断秦勉洗手,故意卡着视角站的位置,站定就没动,悄悄给秦勉数数。
数了快一百个数,秦勉没洗完手,但茶几上的手机响了。
秦勉皱了皱眉,关掉水龙头,走出洗手间,手指挨到墙壁,一路摸着墙走回客厅,被沙发绊了个踉跄,最终成功抓起手机。
秦勉没瞎到这地步,是房间的问题,乳白色墙壁配套一系列乳白色家具,专门欺负秦勉来了。
怪不得洗手洗那么长时间,洁癖摸一路酒店房间的墙,能不膈应么。
秦勉在手机屏上点了一下,把手机拿到耳边,又拿下来重新点了点。
估摸第一下没点着。
“喂,您好。”
“不用了,有朋友照顾我,谢谢您的关心……好。”
讲完电话,又是摸索着在手机屏戳三下才成功挂断。
何岭南看着他这个样,觉得既可怜又好笑,不想冷不丁一嗓子吓着秦勉,刻意先轻轻咳了一声。
秦勉听见,保持头颅略倾斜的姿势定住。
何岭南:“看不清不会喊我?”
秦勉拿着手机,视线没有对焦在他身上,而是卡在他肩膀和窗户之间的光隙边缘,像卡在钢琴黑键上的小二度走音。
“只有这两天严重。”秦勉说。
这是在狡辩?逞强?
何岭南叹口气,上前拽住秦勉手腕:“别扶墙,扶墙还得洗手,摸我不用洗手。”
秦勉不说话。
何岭南转回头:“不是摸我也得洗手吧?”
“洗,”秦勉回答,“摸你之前要洗净手。”
“……”感觉和他说的不是一个摸法。
何岭南没接话茬儿,临到床边,把秦勉摆到床角,从卧室小冰箱里拿出医用冰敷袋,在无菌纱布上滚了滚,而后将冰凉的纱布盖在秦勉额头:“闭眼睛。”
秦勉阖拢眼皮,何岭南将纱布向下拽了拽,捂住眼睛。
医生说的,眼部脆弱,不能直接敷冰袋,要用冰镇过的纱布敷。
“躺下吧,”何岭南摁着秦勉胸口,“躺着敷。”
秦勉就着他的手乖乖躺下。
秦勉瘦了,裤腰松垮,卡在胯骨,露出两侧对称的人鱼线凹痕。
用过的冰袋躺在被单上,呼呼冒着白气。
何岭南扫了眼秦勉腰部以下,没忍住乐出声。
“笑什么?”秦勉问。
何岭南盯着秦勉重点部位:“笑你以前喜欢冰敷。我就不明白,什么人呢,对自己能下得去这么狠的手……”
话音未落,那只手腾地抓上何岭南手腕。
不知是不是因为秦勉看不见,抓他的力道比平时重许多。
手腕被抓的不过血,手掌一涨一涨地发热。
“为什么不让碰?”
何岭南:“你先松手。”
秦勉松开他。
血流恢复通畅,让何岭南想起自己躺在新缇病房天天输液的日子,这种刹那的冰凉像药液流入血管。
何岭南躺到秦勉旁边:“碰什么碰,我还胡了呢。”
这话题探讨起来相对艰难,他不给秦勉留气口,直接掏出裤兜里手机,点开公寓监控。
“花花,花儿,这儿这儿,来!”
本来他们定的明天回,加一起就在棉国待三天,所以没把花花往秦大海家里送。
家里除了追踪热源摄像头、自动喂食器和自动喂水器,还多备了俩装满猫砂的纸壳箱。
何岭南召唤一分多钟,画面里终于出现半张猫脸。
靠太近,镜头装不下整张猫脸。
“花儿!”
花花张圆嘴筒,屈尊回应道:“喵哦?”
小湿鼻子凑到镜头前上上下下嗅半天,没找到人,照着摄像头给了一爪子。
监控摄像头被打翻,屏幕画面变成公寓天花板。
热气从肩膀和脖子交接那一段卷上来,秦勉的头靠在了他肩上。
何岭南身体噌地绷紧。
毛茸茸的发丝随呼吸有节奏地在皮肤上轻动。
他两手端高手机,手机里,花花殴打摄像头,发出咚咚锵锵的响声。
秦勉的手顺着他手臂巡到手腕,指腹擦过手背,没收手机,放到一边。
“为什么不让碰?”
何岭南只好硬着头皮回答问题:“我怕你幻灭,其实吧,那个……说不定没有自己动手舒坦呢,你懂吧?”
“我不懂。”秦勉说。
何岭南:“别杠。”
秦勉:“杠。”
“胡了。”说着,何岭南做出胡牌动作,带着秦勉手向外一翻。
胡到中途,被秦勉截住扣回被单上,秦勉整个人也扣在他身上,纱布落在他脖子,蹭着皮肤滑下去。
何岭南脑子嗡一下,呼吸开始发紧。
他没想到自己这么大反应,像小时候欠欠儿拿吸铁石啪地吸大屁股电视机屏幕,一下就把屏幕吸出五颜六色的光流。
自己越是忽略自己对秦勉的渴求,那份渴求越是以此为养料凶狠生长。
“我不想受到太强烈的情绪刺激。”何岭南开口,“我是出院到现在没看到幻觉,病也没发作,但我怕……秦勉,我真挺怕的。”
他看向秦勉的眼睛,接着说下去:“我住院时有个病友,都快出院了,结果看见电视里播战争新闻,突然吓发作乱打人。精神分裂患者发作都挺吓人,我不想你看到我那个样……”
“我看到过,”秦勉打断他,“就在我对你表白那天,你不记得么?”
何岭南微微张开嘴,想起秦勉说的那天,那间西餐厅,他被小孩哭声和一把牛排刀引发病症,把秦勉打到鼻腔流血,逃到琪琪格墓碑前。
哎?
确实是那天听到的秦勉表白。
搭高高的积木松动,咯吱咯吱在他脑中响,何岭南下意识道:“这……不一样吧?”
不一样吗?哪里不一样?何岭南反问自己。
“你上次自己做的事情,能让我为你做一次么?”
他听见秦勉发问。
什么?
做什么?
第64章 在你咽喉上咬出牙印和血丝
“什么……”何岭南抿了下唇,“什么事?”
秦勉抓起何岭南的手机,翻到正面,摆到他面前:“赛前发布会,还存在手机里么?”
“在。”
何岭南答完,伸手点开手机,退出家里小监控,打开下载到内存的发布会。
发布会不是整场,因为它对于何岭南的特殊用途,所以视频经何岭南剪辑过,只保留有秦勉的镜头。
猛然回过味,想起发布会的用途,何岭南腾地脸皮发涨。
没事没事,秦勉看不清。
发布会上,秦勉说英文自带一种冷漠感。当记者用中文提问时,他会特意切成中文回答。
何岭南听得耳根发烫,伸手想要关掉发布会,手机被秦勉拿远。
“你不是喜欢看我的发布会么?”
秦勉明知故问。
“我……”
脚踝被一把拽住,整个人被那力道拖拽,后背蹭过棉麻被单,蹿起一串灼痛。
感觉秦勉的手贴上来,和皮肤相触的一瞬,何岭南一弹,自己都觉得自己像一条喯喯乱蹦的大鲤鱼。
“呼和麓!”
“舌尖抬太早,发音偏。”秦勉放慢语速,纠正道,“呼和麓。”
好像是有区别?何岭南刚要跟着念,突然觉醒现在不是学外古语的时机,再次抽了抽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