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真突然停下脚步,差点与祝闻声面对面撞上。
两人之间的距离被猛地拉近,几乎快要贴在一起。跌打损伤膏的味道和香氛味混在一块,糅杂着温热的乱了拍子的呼吸。
陶真再度微微挪开了目光,声音小小的:“刚刚一打岔,都快忘了问了。你带我去卫生间,本来是想跟我说什么的?”
祝闻声的喉结滚了滚,漆黑的瞳孔里倒映着陶真红扑扑的笑脸,沉默了。
快说啊。
既然陶真已经亲耳听见了吴斌等人对他的诋毁,绝不会再被这帮人哄骗心软了,他也该重新捡起理智,然后,从陶真的世界里消失……
“我……”
陶真用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充满期待地看着他。
好半晌,祝闻声闭了闭眼,低声说:“我……不喜欢迎新会这种全是人的场合,尤其是你跟同班同学在另一边讲话的时候……”
“下次,如果要喊我出来的话,能不能就我们两个?”
陶真有点惊喜。
有种养了很久的大型猫科动物,终于愿意施舍铲屎官一个贴贴的感觉。
他弯起眼,一股热血冲上心头,忽地大胆了起来,踮起脚,攀上了祝闻声的脖颈。
“好呀,”他蜻蜓点水般亲了一下祝闻声的下巴,声音低得像是耳语,“下次就我们两个人出来约会。”
“……”
祝闻声猛地后退了一步,捂住自己刚刚被亲过的地方,乱了呼吸。
国内最有希望签约UFC的MMA综合格斗选手之一,绰号为S的顶级捕食者,竟然在刚刚的那一瞬,没有避开陶真这个毫无训练基础的小白,轻而易举地被袭击到了要害。
在一瞬的茫然后,好胜心和凶猛的情绪铺天盖地地涌了上来。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只知道自己看着陶真粉嫩柔软的双唇、俏皮的小虎牙时……竟然,不由自主地产生了一些阴暗下流的想法。
比如,在格斗选手的锁技和绞技下,鲜少有人能够逃脱。
陶真也不会是例外。
“……”
祝闻声的表情相当晦涩,陶真盯着看了几秒,有点讪讪地偏开了视线。
哎,果然不能耍流氓啊。
对祝闻声这种纯情的直男来说,连这种亲亲都为时过早。
还好没跟佟夏和顾行舟那两个家伙学,要是按照他们每天聊的那些内容去做,他肯定要被当成变态抓起来了。
陶真不敢再碰祝闻声了,害怕自己惹恼了勤工俭学的好学生,打电话联系了司机。
一路上两人都保持着相敬如宾的姿态,陶真时不时偷偷觑一眼祝闻声,只能看见少年半个冷硬而克制的侧脸,仿佛正因刚刚那件事而生气似的。
陶真心说完蛋。
一直到Light酒吧门口,才将身上披着的黑色卫衣脱下来给祝闻声塞了回去,趴在车窗上眼巴巴地朝他挥了挥手:“拜拜,晚安呀!”
霓虹灯下,祝闻声的侧脸模糊不清,保持着左腿放松地搭在楼梯台阶上,右腿为中心的姿势。
他盯着陶真看了几秒,意味不明地说:“晚安。”
这语气……应该是没生气的吧?
直到车辆远离了酒吧,学姐的夺命连环call响了进来,陶真才放下心中的揣测,匆忙点开了微信。
那头先是给他甩来了一个写满了吴斌等人炸裂事迹的PDF文件,在解答了他疑惑了许多天的事的同时,跟他讲了刚刚卫生间旁的后续。
吴斌本来是嚎叫着想要报警的,抱着自己的胳膊大叫着说陶真和同伴害惨了他。结果刚把监控调出来,吵吵嚷嚷地过了一阵子,还没来得及真报警,外面就忽然来了一波学姐他们也不太熟的人,把吴斌围起来带走了。
有的大二学生认出来,为首那个人是赵钊。
南城有名的二世祖,家里贼有钱的混世魔王,“太子爷”的好兄弟。
陶真有点懵:“‘太子爷’?”
“上一个太子爷应该是一百年前的事情了吧,怎么咱们现代还有啊,”他喃喃自语般说,“这可是杀头的罪啊……”
学姐差点被他呛死:“当然不是那个意思啦。‘太子爷’只是个绰号而已,他是祝家的独生子,为人很低调,有着那么牛逼的背景,却在前几年的全国青少年柔术比赛里获得了冠军。虽然他之后退役了,祝家也清空了所有他打比赛的新闻,他渐渐消失在所有人的视线里……但还是有人会戏谑地喊他‘太子爷’。”
陶真恍然大悟般“哦”了一声:“那这件事跟他有什么关系啊?”
“问题就在这儿!”学姐一拍大腿,“我们也不知道吴斌这些人到底怎么惹上他和赵钊了。不过不管怎么说,你是不用担心了,他们对付起吴斌这种小喽啰,就跟砍瓜切菜一样。”
陶真立刻对这位素未谋面的太子爷多了几分敬佩。
“学姐,你知道这个……唔……‘太子爷’,叫什么名字吗?”
学姐想了想:“不知道,当时他打比赛的时候还是未成年,豪门出于保护起见,没让他用真名,所以大家才给他起昵称的。而且现在他在网上的资料也都差不多没了,大家就知道他姓祝。”
又简单地聊了两句,学姐挂断了电话,只留陶真一个人拿着手机,独自沉思了片刻。
风太大,他有些没听清,那位太子爷到底是姓祝,还是姓朱?
应该是姓朱吧。
朱太子,嘿,还是大明王朝的呢。
第11章
这位大明王朝的封建余孽太子爷并没有得到陶真过多的关注。
虽然很感谢他在无意之中对自己的帮助,但陶真并没有对他产生什么额外的崇拜心思。
毕竟,太子爷和穷学生相比,他还是比较喜欢励志向上的穷学生一点。
祝闻声虽然家庭贫穷,说不定有一个生病的妈、好赌的爸,上学的妹……但靠自己的努力考上了南城大学,还在上学的同时不停地打黑拳,兼职。
不接受自己给他的昂贵礼物,也不需要很多钱……这叫什么,叫做贫贱不能移!
车辆越过汹涌的人潮,终于在公寓楼下停好。陶真下车跟司机打完招呼说再见才上楼,一路上,他脚步轻快,甚至还自顾自地想象着下次与男友单独二人出去约会的场景,没忍住把自己逗乐了。
吃夜宵,洗漱,跟爸妈打电话,被佟夏和顾行舟信息轰炸……一直到深夜十二点,陶真才松开了手机,后知后觉地摸了摸已经笑僵的脸,缓缓地在床上倒下。
四周骤然安静下来。
指缝里泄露了些许水晶灯璀璨的光芒。
照得眼睛有些痛。
那些傍晚时分听见的话,被刻意忽略了一个晚上,终于无法忍耐,以疯狂反噬的速度冲涌了上来,似乎要将他整个人都吞没。
“你也就是靠着你爸妈的米虫。”
“你爸妈都后悔生了你这个一事无成的败类出来!”
陶真一骨碌翻了身,将自己的脸埋进了被窝里。
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床单,几乎要将那一块布料硬生生地扣破。
脑袋一瞬间变得嗡嗡响,吴斌狰狞的面孔在脑海里循环播放,同另外一道面容扭曲模糊不清的身影糅在一起。那个背着身子、高大威严的老师,明明前一秒还笑眯眯地冲他母亲林曼妙要签名,后一秒却在走廊的拐角和另一个人嗤笑出声。
“林曼妙那么厉害的一个人……怎么就生了这么个儿子出来?”
“对……陶大俊和她一起过来的,想要他们儿子跟我学音乐……哈哈哈哈,笑死人了。”
“他们自己心里一点数都没有吗?要不是看在钱的份上,谁还……”
“怎么了?我说的难道有错吗!”
“他们儿子看起来就很蠢,让我去教这种一点音乐天赋都没有的人?”
很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