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闻声盯着看了几秒,心里忽然泛起一阵痒:“好吃吗?”
陶真重重地点了点头:“嗯!”
祝闻声的指尖微微攥紧,盯着他的侧脸看了几秒,接连调整了一下坐姿。
过了几秒,他干脆抬起手,掀开了一直放在桌上的砂锅盖。药材的清香和浓郁的鸡汤味溢满了整个屋子,一层金黄鲜亮的油脂漂浮在上面,压住了底下奶白色的汤和鸡肉。
祝闻声舀了一小碗汤和拆骨肉放到了陶真手边:“慢一点喝,小心烫。”
正埋头苦吃的金发少年没听清,欢快地接过碗便大喝了一口,霎时被烫得浑身一抖,尖锐疼痛的感觉从舌尖飙升到头顶。
“噗!”
热汤淅淅沥沥地顺着桌子的边缘流淌,眼泪也不受控制地滚了出来。场面一时狼狈至极。
“张嘴。”
祝闻声豁然起身,掰过陶真的脸,用双指拨开他因疼痛紧锁的牙关,又迅速地拿来不远处茶水桌上的冰块,干脆地塞了进去。
陶真下意识地想躲,冰火两重天的感觉实在是太糟糕,刺激得让人想逃跑。可祝闻声的力道很大,轻而易举地钳住了他的下巴,令他不得不吐出被烫得嫣红的舌尖,泪眼汪汪地呼着气:“不舒服……疼……”
祝闻声蹙眉,又拿了块新的冰轻轻地放了上去。冰甫一接触到滚烫的舌面,就像是消融的蜡液一样滴滴答答地化了。
澄澈温凉的水珠顺着他的指尖一点点地流淌到手腕,他却毫无所觉地低着头,细细地观察着陶真的上颚。
“就是因为疼所以还要再含一会,不然明天容易起泡。”
陶真可怜巴巴地仰着脸,没法挣脱,只好伸手抱住他坚硬如铁的手臂,含含糊糊地说:“不是……”
“是你掐得我好疼……”
“……”
祝闻声手上的力道霎时一松,抽回了自己的手臂。
着急的情绪消散后,取而代之的是不受控制的绮色瑰念。陶真的舌尖嫣红,眼尾因为疼痛而沁出了生理性泪水,看起来极为可怜。脸颊雪白粉嫩,摸起来的触感软得像是一戳就碎的水豆腐。
他其实根本没用多大的力气,但那里已经留下了痕迹。
像是被火焰燎到了一样,祝闻声垂落在身侧的手指反反复复地动了几下,最终克制地捏紧,声音有些低哑:
“对不起,我刚刚太着急了。”
嘴巴里的冰块融化得很快,将那股火烧火燎的疼痛感压了下去,舌面变得木木的,已经没刚刚那么难以忍受了。
陶真吸了吸鼻子,脸颊鼓鼓地摇了摇头,大方地笑了一下:“我知道……你刚刚只是想帮我而已……你的衣服都被我弄脏了。”
闻言,祝闻声才发现自己的袖口多了一滩不小的水渍。
从来都在口袋中备着纸巾的人,如今不甚在意地把袖子捋了起来,便弯腰替陶真收拾起了面前的一片狼藉。
黑发少年低着头,侧脸俊美而冷淡,动作却意外地极为温柔。
陶真感受着从他身上传来的灼热温度,不自觉地咽了下口水,后脊椎那条看不见的尾巴绷紧了,带起了一阵酥麻颤栗。
他略微有点不自在地伸手挠了挠脸,却又不知道这种情绪到底是从哪冒出来的。
所幸这种感受没有持续太久,也许是因为他们两人的动静实在是太大了,后厨的布帘忽然被掀开,一个看起来四五十岁的男人匆忙走了出来,声音雄浑粗厚:“刚刚发生什么事了,我听见你……诶?”
看见陶真,这男人一愣,似乎根本没想到外面竟然坐了两个人,目光里有些稀奇:“阿声啊,这位是——你的朋友?”
祝闻声站起身喊了声“江叔”,余光不动声色地看向了陶真,走到了江龙的身边,唇瓣微微动了动,低低地说了几个字。
江龙有些吃惊,很快却又笑了出来,神色莫名有些感慨,重重地拍了拍祝闻声的肩膀,与他低声耳语了两句,这才往陶真的方向走了两步:
“不好意思啊小朋友,招待不周了。这孩子第一次带人来我这儿吃饭,也没提前跟我说。今天这几个菜你还喜欢吗?我再给你做两个?”
“没有招待不周,您烧的菜特别好吃,今天的每一个我都很喜欢,等会我还想再打包两个菜走呢!”
陶真忍住舌头略微有点不舒服的感觉,笑眯眯地和江龙说完,又好奇地看向祝闻声,“说起来,你们…认识?很熟?”
江叔笑而不语地看了祝闻声一眼,伸手把搭在肩膀上的围裙系好,走向后厨为陶真烧菜。
祝闻声则重新坐到陶真对面,伸手为他倒了杯冰水,才在他那无比好奇的晶亮眼神中轻声开口:“他是我师父。”
陶真浑身一震,祝闻声的师父?
哪方面的?格斗?
“嗯,他很厉害,年轻时差一点摘到金腰带,只是后来因为伤病退役了,”像是看穿了陶真的疑问,祝闻声淡声补充道,“从我小时候就开始教我武术,一直到十六岁。”
“不再教我以后,他就重拾爱好,在这里开了一家私房菜馆。”
陶真微微睁大眼,看不出来刚刚的江龙竟然那么厉害。不仅在打拳方面有那么高的成就,做饭还这么好吃,颇有种扫地僧大隐隐于市的感觉。
两人离开前,江龙还把两袋子热腾腾的菜肴塞给了他,甚至坚决不收他的钱。
陶真无法,实在拉扯不过跟昔日差一点成为世界冠军的人,只能跟祝闻声一块出了小院子。
巷子里面不好打车,得走到大路上。
陶真溜溜达达地走在前面,脚步轻快,一会看看路沿两侧住户种的盆花,一会又稀奇地去看从墙头冒出来的野草,如果不是人类不具备轻松跳跃上树的功能,他就跟吃饱了到处消食的小猫没什么区别。
祝闻声只在他即将走到死胡同时才出言提醒一句,其余时间都安静地跟在他身后,替他拿着手里的打包袋。
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意外又和谐地走出居民区,在等车的时候意外碰见了一群打扮极为精致华丽的贵妇。她们聚在一块,略微有些不适地扇了扇风,问那个领头人:“你说的那家私人料理在哪里呀,怎么绕了一圈还没有看到?”
领头的贵妇也很无奈:“我上次来就在四合院里面的呀,这次有点迷路了……”
“怎么他们家都没有人来接一下的呀,”一人抱怨道,“架子怎么那么大,一天只接一桌,好不容易才约上。”
“何止呀,他们家还不让打包的嘞,说是会影响口味。老板的本事可大,据说跟那个祝家有关系……”
听见熟悉的字眼,祝闻声转过头,淡淡地扫了一眼那几个女人。
女人们没注意到他,抱怨完了就重新往小巷子里钻。倒是陶真注意到了他的视线,好奇地问:“诶?这边除了江叔,还有别人做私房菜啊?”
祝闻声顿了顿:“……有吧。”
陶真试图帮他分担一些拎了许久的打包袋:“好吧,听她们的语气,那家店还挺火,架子好大。”
“明明江叔做的菜那么好吃……希望江叔以后能超越他们!”
汽车在两人跟前停下,打了个双闪。
祝闻声没让陶真拎东西,示意他上车,漆黑的眼神却有些意味不明:“嗯。”
回去的这段车程很快,两人在俱乐部门口不远的地方停下。
在进去和白宇轩和大海他们打招呼之前,陶真忽然想起了什么,拉着祝闻声一块,拐去了不远处的大楼和俱乐部之间的小巷子。
他探头探脑地在巷子里看了半天,不知看到了什么,惊喜地“啊”了一声,从祝闻声手里的打包袋里抽出了一份菜,向那个方向走了过去。
祝闻声一怔,下意识地跟上。
巷内的垃圾分类处后竟然蹲着一个灰头土脸的少年,看起来约莫十四五岁的年纪,穿着破破烂烂的校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