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那种人,不要你的钱,也不用被你养。”
昏暗的灯光下,祝闻声的瞳孔黑漆漆的,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他调整好呼吸,用滚烫的指腹拉开陶真的手,语气极其冷淡:“麻烦让一下,我去上班了。”
“可是……!”
陶真张了张唇,眼睁睁地看着少年越过了他,径直走向吧台。
一旁红发黑裙的女人也终于停止了无声的大笑,摁灭了手中的烟头,姿态优雅地走到陶真的跟前,勾了勾他的下巴,慵懒道:“放弃吧小弟弟,我刚刚都那么强迫他了,他也没有同意我的‘包/养’。”
“他是块不好啃的硬骨头,我建议你还是换个人追吧,乖啊。”
说罢,黎旻也离开了。
陶真在原地站了半晌,再一次被来上厕所的人用异样的眼光打量时,终于有些失魂落魄地走向自己原本的卡座。
熟悉的面孔全都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帮围在桌边抓手指的陌生人。他们前一秒还在喝酒,下一秒就在尖叫里嘴对嘴地亲了起来。
陶真停在原地没敢过去,拿出手机给斌子发了条消息:【斌哥,你们在哪儿呢?】
周遭水泄不通,陶真被撞得摇摇晃晃,好不容易才站定,点开了那头发来的语音。
满不在乎的男声响起:【哦,我们已经出来了,现在正准备去曹记吃龙虾呢。我们刚刚以为你先回家了,就没等你,不好意思啊。】
“……”
陶真安静了好几秒,胡乱地抬起手抹了把脸。
也许是灯光太亮了,映得他的眼圈有点红。
算了。
朋友之间没必要计较那么多。
是斌子他们主动跟他结识的,这样外向的人,天生比较大大咧咧吧。
陶真收起了手机,吐出一口气,拨开层层叠叠的人群,很艰难地往酒吧的门口走。
一路上拥吻狂欢的人群相当暴露,他都保持着非礼勿视的态度。然而在经过一群上半身光裸的“十八罗汉”时,他却忽然顿住了。
原因无他,此时此刻,他们正把一个穿着服务生衣服的女孩围在中间,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玩嗨了以后的兴奋和激动。
尽管那怯生生的女服务生吓得脸都白了,端着托盘连连后退,那十八罗汉却把她的抗拒当成了情/趣,抓着她的手摸自己的腹肌。
陶真脑袋一热。
回过神时,他已经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到了人群之中,把女服务生挡在了自己的身后。
几道男人不满的视线瞬间向他直射来。
“哎兄弟,我们认识么?你干什么!”
“就是啊,没看见我们在这儿玩得正开心吗?”
女孩被吓得一抖,忙抓住陶真的衣摆晃了晃。
陶真动作幅度很轻地安抚了她一下,转过身时半点不让,灿金色的发丝在跳跃的霓虹色光芒下显得格外耀眼。
“我干什么?我还想问呢,你们把人家服务员留在这儿干什么?我点了好半天的单子没人给我上!”
“……”十八罗汉自知理亏,顿住了。
陶真隔空握住女孩的肩膀把她往边上推,扬声,一把清脆的嗓子格外响亮:
“来,我给你多拿点钱,别跟他们玩了,先去仓库帮我拿几瓶酒——”
金发少年身上各种各样的饰品闪得人眼花,身上的GUCCI也是当季新品,一件的价格顶他们好几件。
十八罗汉们有自知之明,原本涌到胸口的不满也渐渐散了,偃旗息鼓,重新坐下喝酒。
终于离开了那个地方,女孩腿一软,扶着吧台桌子差点跌下来。
陶真扶着她坐下,摸了摸口袋,没摸到手帕纸,只好把自己的T恤下摆拉起来给她抹鼻涕。
“你一个小姑娘……下次别来这种地方打工了。”
女孩泪眼汪汪地点了点头,声音有些发颤:“主管姐姐说过了,让我待在后厨,但…但我今天是第一天来,不小心走错了地方,不怪别人。”
“这里上班工资很高的,我舍不得走。”
陶真垂下眼,不知想到了什么,有些许出神。
吧台处的灯光明亮,也比别处要稍微静谧一些,甚至隐隐给了他一种被人注视着的感觉。
大概是错觉吧。
“好吧,反正你自己注意安全。”
陶真扶了女孩一把,抬起头,“跟主管说一声,去后面休息吧。我就先走了。”
女孩点点头:“谢谢你……”
在目送着陶真往门口走时,女孩才注意到他被弄脏的T恤下摆,短促地“哎”了一声,匆匆去拉他。
“等等,你的衣服——”
两人拉扯的这一秒,陶真抬起眼,猝不及防地对上了不远处祝闻声的视线。
空气仿佛在一瞬凝固住。
逼近一米九的冷淡少年眸如点漆。
上挑的丹凤眼被眉骨的投影压着,看不清,却好像某种蛰伏在森林里的野兽。
表面上才出现在这里,实际却已不知窥伺了多久。
“砰”地一声,祝闻声扔下了腰间的围裙,转身离开了吧台。
陶真猛地回过神,后退两步避开了女孩的接触,匆匆地朝那个方向追了过去。
人潮汹涌,陶真险些踩了人家几脚,好不容易才挤到了黑洞洞的走廊口,左右张望。
祝闻声会不会觉得自己很花心啊?
包/养不了他,就开始对别的服务生下手?
陶真没忍住小小地骂了声脏话,脑袋嗡嗡作响,咬牙走进了走廊里。
入目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他凭着本能走了两步,忽然感觉自己踢到了什么东西。
空气中忽然响起了一阵高亢激昂的呻|吟。
男人的辱骂声和另一道娇俏的求饶声混合在一起,糅杂着啧啧水声,瞬间让陶真头皮发麻。
“谁在那边!”那男人粗吼着骂。
陶真身上的汗“唰”地一下下来了,立刻转身。
野鸳鸯的追骂声不止,他绝望至极,同手同脚地往外跑。
就在即将跌倒的那一刻,陶真的手腕忽然被一只宽大的手掌握住,身体被重重地压进了一个滚烫的胸膛。
后背抵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面前却是饱满而柔软的胸肌。陶真一时间被撞得七荤八素,回过神才感觉到自己的T恤往上撩起,纤细而光洁的腰被一只粗粝、满是老茧的大手用力握住。
是谁?!
陶真的眼里一瞬蕴满了水汽。
“放开我!”
他像只愤怒的小兽,呜咽着伸腿蹬了身前的男人好几下。这男人却仿佛对这点反抗毫无所觉,甚至往下扣住了他的大腿弯,单手就将他整个人抱起,藏在怀里。
差距太悬殊了。
那男人的力量太恐怖了。
陶真处于完全被掌控的姿态,根本反抗不了,正要狠狠地冲着那人咬下去时,忽然听见那对交/媾的野鸳鸯越过了他,一边骂,一边远远地跑走了。
与此同时,他的眼睛也适应了黑暗,在短暂的晃神之后,看清了眼前男人的面容——
几缕散乱的黑发垂在眼前,窄长的平扇双眼皮掀起。
俊美十足,冷淡阴沉。
不是别人,正是祝闻声。
第3章
怎么会是他?!
陶真的脑袋“嗡”的一声,他仿佛是被捏住了后脖颈的小猫崽子,推也不是,顺从也不是,只会僵僵地蜷在原地。
半晌,还是祝闻声率先松开了对他的钳制,将他轻轻放到地面。
少年黑沉沉的瞳眸里没什么情绪,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你哭了。”
哭……哭了?
陶真后知后觉地摸了摸脸,果然,触感是一片潮湿的冰凉。他有点尴尬地抹了好几把,找不到地方擦,正想胡乱地揩在T恤上,就见面前忽然出现了一张整齐的手帕纸。
顺着那张纸往上,映入眼帘的是一只脉络淡青、骨节分明的大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