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真松了口气,心里很感激,又对七博士说了好多声谢谢。他记得七博士有时候会在平台里开直播,决定等下次看见直播时刷两个嘉年华。
不知不觉,他已经在网上花费了许多时间,连高铁即将到站都没注意。看见前排的祝闻声起身回头时,他才如梦初醒,抓着手机一骨碌站了起来。
“怎么了?”
下车时,周围的众人都拉着脸,四周弥漫着阴雨天的郁闷气息。祝闻声站在他身边,侧脸一如既往的俊美冷淡,眼神里却带了些许探究:“一直低着头。”
“啊!唔…倒也没什么,就是在想事情。”
陶真揪了揪自己的衣角,斟酌了一下,换了一个委婉的说法,“回去以后不是就又要上学了么,你也得回去训练了……那儿的住宿环境又那么差……”
“你是怎么想到要和那个俱乐部签约的呢?难道不会被限制吗?直接跟在江叔后面,不行吗?”
听见“住宿环境”时,祝闻声不动声色地滚了下喉结,直到下一句话才转过脸,浓黑的睫羽掀起,平静道:“不太行。”
他简单地为陶真解释了一下:格斗牵扯到的环节很多,流程很复杂,不管是跟主办方交涉报名比赛、研究分析对手的习惯,还是针对性的训练安排、营养康复……这些都不是一个人能轻松搞定的。
想要好好的打比赛,发挥出十成的实力,就得专心训练力量,努力磨炼技巧,而不是被困在这些繁杂的事务里无法脱身。
“有俱乐部会方便很多,国内那位拿到UFC金腰带的冠军也一样。她也有经理人处理各种事务。”
陶真很认真地听完,露出了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的确是这样,一个人确实忙不过来……”
“团队的作用还是很大的,是我以前一直都只看到了他们不太好、欺负人的那一面。”或许他真的可以考虑一下七博士的话,去Z时代了解一下。
祝闻声“嗯”了一声,并没有否认陶真原先的想法:“压榨的确也是存在的。”
到底好与坏,还是要看能不能选到一个好的合作伙伴。
高铁到站,深灰色的厚重云层铺在天空,降下绵绵细雨。
两人越过喧闹的人群离开了站台,愉快的假期也一晃而过。
刚开始重新上班的这段时间是最痛苦的,所有人都跟游魂一样还没恢复状态。
陶真却精神抖擞,他在网上搜索了许多“Z时代”的资料,又旁敲侧击地询问了一下陶大俊这公司是否靠谱,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找时间给七博士刷了两个嘉年华。
七博士下播后就立刻来联系了陶真,让他不要这么破费,月底就是Z时代的周年庆,七博士已经跟公司商务说好了,会提前几天给陶真送一封邀请函。
一封邀请函就代表着一位嘉宾,可以带一位男/女伴,虽然这种聚会并没有强行要求,但带个伴会礼貌一些,而且……有个人陪着,总会更有底气。
陶真一拿到邀请函,就立刻给祝闻声发了消息,问他那天有没有空。
然而,怀揣着略微有些激动的心情等了半晌,陶真却迟迟没有收到对面的回复。
祝闻声并不是故意不理陶真的。
他上完下午的第一节课赶到俱乐部,还没来得及换上背心短裤去完成今天的训练任务,就看见黎旻风风火火地从外面赶了进来。
女人难得没有穿着她那一身干练的黑色职业装、也放弃了十厘米的红底黑皮高跟鞋,反而身着温柔的米色针织衫,甚至还特意戴了一副棕色镜框。
一扫MMA经理人的铁血气质,令人怀疑她今天是不是吃错了什么药。
像是看穿了众人的腹诽,她的嘴角抽了抽,从烟盒里磕了根烟出来叼上,警告似的扫了一眼他们。
众人立刻像鹌鹑一样缩起脖子逃了,只留下祝闻声,放下手里的拳套走到她身边,淡淡道:“怎么了?”
“你还知道问我,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黎旻反问他,点火的动作里透着些许烦躁,“外公外婆都快要把我给念死了,如果你今天晚上不跟我回老宅,他们绝对不会开席你信不信?”
祝闻声没什么表情地垂下眼:“金婚宴会,你我有必要参加么。”
“我也觉得没必要,可他们年纪大了,不就是会越来越重视这些东西吗?尤其是这些年,我妈败家,你妈又……能留在他们身边的就只有我们两个小辈了。”
“而且他们前段时间刚去做过检查,情况算不上特别好……我知道,他们真的有很多不对的地方,我也讨厌他们总是对MMA指手画脚,但是——”
黎旻咬破爆珠,深吸了一口气,过肺,将那些郁结的气息和烟雾一起吐了出来:
“阿声,就当是看在我的面子上吧。”
淡淡的烟雾袅袅飘散,朦胧了两人的视线。
过了片刻,祝闻声轻轻地“嗯”了一声。他去楼上拿了件适合正式场合的外套罩在自己浅灰色高领薄毛衣上,就乘上了黎旻的车。
外公外婆——司家二老的金婚宴会,规模是空前的盛大。
从山脚开始就陆陆续续有前来道贺的豪车,越往上,两侧的人就越多。名流们身着一身高定谈笑风生,从镂空雕花大门进入庄园内,越过精心修葺过的复古花园和来自上上世纪的欧洲喷泉,终于进入了宴会最核心的区域。
老爷子和老夫人笑着坐在沙发中央,接受着众人的道贺。
正在场内的气氛渐渐活络起来、四周传来阵阵沉稳的笑声时,大门忽然被人打开了。一男一女两道高挑的身影从外缓步而来。
走在前面的,是在场众人都非常熟悉的黎旻,她微笑着点头示意,忽略众人试图攀上来同她套近乎、打招呼的视线,径直地走到了二老跟前,往后虚虚地靠了一步,弯腰,介绍身旁的祝闻声。
老爷子一愣,身体微微前倾;而老夫人脸上的客套笑容一僵,几秒之后,眼圈瞬间红透了。
眼前,黑发黑眼的俊美青年一身低调清贵的打扮,神色冷峻地立于原地,挺拔的松竹一般静默。
“阿声!”
司老太太率先站起身来,小跑着过去握住祝闻声的大掌,心疼地摸了摸他手心的茧子,眼含热泪地说,“我们阿声已经长这么大了……”
即使掌心满是老茧,也能摸到老人手上的皱纹,布满了岁月的痕迹。
祝闻声有些不习惯这样亲密的触碰,但他还是忍耐了下来,很轻很轻地点了点头。一旁的司老爷子也借助拐杖站了起来,喊他和黎旻一块到沙发旁坐下。
他们心照不宣地没有提格斗相关的事,只是就着一些不痛不痒的事寒暄了片刻,表面看起来到是一副其乐融融的样子。
一旁的众人见状都识趣地没有来打扰,可私底下却情不自禁地使起了眼色。有状况外的人压低声音问旁边的同伴:“黎旻带来的人是谁?能让司家二老都这么在意的人,不会是……”
“对了。除了那位还能是谁?司家大女儿和祝家独子的孩子,一出生就含着金汤匙的‘太子爷’咯。”
“可……看这样子,感觉‘太子爷’跟这二老不是很熟啊?”
“哈,你要这么说也没错。‘太子爷’跟谁都不熟,包括他亲生爸妈,你知道为什么么?”
一人似乎了解许多内幕,吊足旁人的胃口后才悠悠地开口:“他妈和他爸当年商业联姻,订婚后,他妈却喜欢上了一个在家里做活的穷小子,谋划着和人家私奔。”
“司家二老自然不可能同意:家里统共就俩女儿,小女儿叛逆无能,未婚先孕,他们能指望的只有乖巧懂事的大女儿。可这回大女儿像是铁了心似的,他们反复劝说无果,干脆在即将举办婚礼的时候,强行把人抓了回来……”
细碎的讨论话语自以为很隐秘,可那些遮遮掩掩的视线到底带着窥视的色彩,祝闻声猜也猜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