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他说自己有钱,为什么上身穿着的是这么一件普通至极、胸前似乎还印着“Light”字样的黑色T恤呢?
下.身也是一条有些磨损的黑金色短裤。
“我知道你有钱,但是,因为是我要求你陪我一起去迎新会,所以这些花销理应是我来承担,”陶真微微后退了一步,清澈的双眸里含了点心疼,清楚地倒映出了此时此刻祝闻声的模样,“我来买单就好,不要替我省钱,好吗?”
祝闻声沉默了几秒,顺着他的视线看了看自己的打扮。
“你可能误会了,这件衣服……我……”
陶真乖乖地点头,一脸认真地望着他:“嗯?”
祝闻声放弃辩解了,伸手进了口袋。
他决定用银行卡里的余额说话。
事实胜于雄辩,等陶真数清楚那到底有多少个零以后,一切就该清楚了——
刺目耀眼的阳光下,一个碎了屏的手机被掏了出来。
后壳沾满了血迹,破碎的玻璃碴哆哆嗦嗦地从屏幕边缘滚了下去。
“……”
祝闻声僵住了。
陶真的目光则一瞬间多了更多的东西。
“好了,别说了。我都懂,我都明白,”陶真慢慢上前,吹走了那点仅剩的玻璃碴,怜悯地把手机塞回了祝闻声的口袋,“我喊的车已经到了,我们出发吧。”
祝闻声:“……”
他闭了闭眼,感觉有什么东西跟手机屏幕一样碎了。
怎么就,解释不清楚了呢。
最终,两人还是坐上了去商场的车。
在满是空调凉气的真皮座椅上坐下,祝闻声浑身紧绷的肌肉才渐渐得到放松。他慢慢地活动了一会手腕,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小臂外侧已经青了,手肘处更是擦破了皮,露出了一块猩红黏腻的血肉。
刚刚肾上腺素飙升时根本感觉不到痛,这会却慢慢泛上了些感觉。
陶真也注意到了他的不对,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皱起眉:“这是怎么回事?”
“而且,你不是在酒吧工作吗?为什么从外面跑回来?你……还有别的工作吗?”
祝闻声也没有要瞒着陶真的意思:“嗯,调酒其实只是帮朋友忙,偶尔才做一下。”
“我是练MMA的,”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综合格斗。”
陶真盯着那堪称恐怖的破皮和瘀青看了几秒,轻轻地吹了几口气。
MMA综合格斗嘛,他知道。
按他家乡那边的说法,就是打黑拳的。
陶大俊以前就说过,穷不学艺术,富不学拳击。进入拳击这一行的多数都是家里贫穷,实在养不起孩子了,才会把孩子送去学这些东西。
“我知道,”陶真轻叹了一口气,“打黑……格斗,应该很不容易吧?”
祝闻声的喉结上下滚了滚,从他这个角度,可以清晰地看见金发少年柔软雪白的脸颊。
看起来就很好摸,像小包子一样,很可爱。
“还行。”
“那你这次的对手是不是很强啊,不然你手上怎么会有那么多伤呀?”
陶真眼巴巴地望着他,几乎已经脑补出了一场血腥的搏斗。
满是书卷气、勤工俭学的好学生祝闻声,在打黑拳的擂台上,跟一个凶猛强悍的壮汉搏斗,一不留神就被逼到了角落,只能用双手挡住脸,小臂和手肘才变成了这个样子……
祝闻声回忆了两秒躺在地上抽搐的大狙,给了个中肯的评价:“嗯。”
能打到那个地步,大狙的实力还是有的。
如果不是遇到他,应该还挺强的。
汽车在十字路口向右,一栋极为奢侈的建筑霎时映入眼帘。
银游城是这块的地标建筑,分不清到底谁因谁而得名,总之,它坐落的这条路叫银游路。
陶真对比了一下手机上吴斌发来的地址,眼睛一亮:“到啦!我们等下去里面,先看看服务台有没有碘酒和创可贴,给你的伤口消消毒吧?”
祝闻声却没说话。
他刚刚忘了问两人的目的地,直到此时此刻,顺着陶真的视线往外望去,才微微眯了眯眼。
这地方……有点眼熟。
好像是他十五岁过生日的时候,收到的礼物之一。
所以,陶真要带他来这儿买衣服吗?
“没关系,你别看这儿有多高大上,其实就是个普通的商场而已,”陶真将他的犹豫看在眼中,自然而然地理解成了自卑,贴心地解围,“跟在我旁边,万一有人狗眼看人低,就直接怼回去,千万别憋着。”
“……”祝闻声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干脆地放弃了解释,“行。”
他倒想看看,到底谁敢狗眼看人低。
两人下了车,泰然自若地走进了金碧辉煌的银游城。
毕竟是祝家旗下的产业,服务台的小姐都经过培训,并没有因为他们年轻而产生轻视,反而态度很好地为其拿来了碘酒和绷带简单包扎。
直到二人道完谢,离开了服务台,银游城的负责人才姗姗来迟,大惊失色地抹去了额头的冷汗,对着她上下比划了一番:“你刚刚有没有看到一个个子很高,长得很帅,身上有点伤的男生——”
服务台小姐姐收起了医疗包,战战兢兢地点了点头:“看、看见了……”
负责人懊恼地拍了下大腿:“那是咱们小祝总!今天什么风,竟然把他给吹来了。赶快让他们楼上下的人都机灵点,准备好视察……”
“……”
暗地里的波涛汹涌,陶真一无所知。
他只觉得,南城的商场确实不一样。
各种奢侈品门店格外齐全也就罢了,路遇的一众售货员也非常礼貌,就算遇到了在门口踟躇的顾客也不会翻白眼,甚至还会弯腰鞠躬邀请他们进来看看。
不愧是大城市,每个人的素质都这么高。
直到走进了一家芬迪门店,被一下子窜出来的热情店长满脸兴奋地递了杯饮料,陶真才终于觉得有点不适应,他扯了扯祝闻声的手腕:“没想到是我小人之心了,他们的态度好得有点过分了……”
祝闻声低头,盯着少年头顶小小的发旋看了几秒,不自觉地扯了下唇角:“嗯,是啊。”
“不管了,先看看有没有什么喜欢的衣服吧,”陶真的目光扫过衣架上的一排排陈列,“唔,我感觉都挺适合你的。”
他拿出了一件满是芬迪LOGO的棕色衬衫,兴奋地在祝闻声的身上比划:“诶,这件怎么样?挺帅的,而且料子摸起来也不错……”
祝闻声对这种恨不得在身上写满“我是有钱人”的衣服一向敬谢不敏,微微挪开了目光,视线却不期然地对上了一帮浩浩荡荡的男人。
吴斌站在最前面,脸上挂着势在必得的笑容,视线颇为得意地在四周逡巡。
他手里转着一张在电话里跟陶真炫耀过的高级会员卡,拥有着跟某些奢侈品门店八折的权利,于是享受够了身边一群人羡慕的目光。
然而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这张卡是他从学长那里高价租借来的。他家虽然有些钱,却并不足以支撑他一个没本事的米虫“庶子”挥霍。
吴斌不舍得放过陶真这种家里贼有钱、出手也贼大方的富二代。
却也打从心底里瞧不上陶真的土里土气,嫉妒他是受尽家中宠爱的独生子。
凭什么陶真顺风顺水,还有那么出色的长相?
凭什么别人都无法轻易攀折的祝闻声,轻而易举地就能被他包养?
一定是他在打肿脸充胖子。
对,没错,一定是这样!
吴斌心中笃定,挥挥手,带着身后那帮跟班一起往前走。
其余众人脸上的表情与他如出一辙,他们叽里呱啦地猜测着等下陶真脸上的表情。
一行人兴奋不已地走上楼梯,吴斌脸上的笑容却在瞥见芬迪门店时忽然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