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有什么大事。”霍斐不以为然,“估计生意上的事吧,扯两天就差不多了。”
景得宇有时候也挺佩服霍斐,一心沉迷玩乐,其它什么都不关心。
连他一个外人都知道,霍敬云被传唤和诞县的这次凌汛有关系。好像是说小学的一栋教师住宿楼墙面裂开,发现了尸骨。
这件事本来已经被压下来,结果不知道被谁发到了网上,发酵得越来越厉害,引起了比较大的舆论风波,导致市里亲自来人调查。
一查不得了,这所小学还挺有来头——它由诞市的望山寺全资捐赠。
望山寺的来头不是什么秘密,它本来只是一座小庙,少有人登门,直到很多年前,诞市的三大龙头企业共同出资,将它扩建到了如今的规模,门庭若市,香火鼎盛。
本来这还不至于从几具尸骨牵扯出霍敬云,偏偏挖出来的东西除去尸骨,还有没腐烂的廉价衣裙,以及一枚不属于死者衣服上的纽扣,上面检测出了霍敬云的DNA。
这么极端的藏尸环境,又过去了好几年,还能检测出相关人员的DAN,也不知道该说霍敬云点背还是天命如此。
景得宇委婉道:“你要不回去看看?这边志愿者很多,我们找到了和你说。”
霍斐想也不想地拒绝:“那不行,你们都在这儿,我一个人走了算怎么回事?事后赖栗不得抽我啊?”
“……”景得宇无奈,还想劝点什么,余光却瞥见了赖栗的身影,立刻迎上去,“怎么说?晚上什么安排?”
赖栗:“他们继续搜救,你们休息。”
暴雪过后又迎来了暴雨,水面高涨不下,搜救难度依然很大,白天暗得和晚上几乎没什么区别,稍微轻一点的人都可能被狂风吹倒。
“你别太折腾自己。”景得宇不敢叹气,只能安抚道,“你要真生病了,你哥还得心疼。”
赖栗垂下眼角:“辛苦你们了。”
“啥!?”霍斐抠了抠耳朵,“你刚说什么?我好像听到一句人话?”
景得宇哭笑不得,想说别耍宝了,又觉得气氛太沉重,打个岔也挺好。他们几个人里,霍斐心大,经子骁不确定,只有他清楚赖栗和戴林暄的恋爱关系。
赖栗这几天肉眼可见的压抑、低沉,一刻不停地奔波在搜救戴林暄或搜救戴林暄的路上,不吃不喝不休息,冷静的同时又给人一种偏执到极点的感觉,仿佛只要找不到戴林暄他就会当场殉情。
经子骁假装不经意地问:“你和我们一起回来休息?”
赖栗看了他一眼:“我自己再找找。”
“偷偷摸摸的不好吧?万一出事都没办法第一时间获救。”景得宇比较担心,“我和你一起去吧。”
“不用。”赖栗拒绝,“你可以每隔一小时联系我一次,刚好说说这边的搜救进展,没回消息才说明我可能出事了。”
景得宇:“可是……”
经子骁拉了他一把,对赖栗说:“那就这样,不过你还是得找时间休息好,不然搜救也没效率。”
赖栗点了下头,身后传来一阵轰鸣的马达声,他回头看去,一群穿着靓丽的戴家人从家里走下来,领导视察似的和搜救队伍负责人握手,询问搜救进展。
尽管他们面上都表现出了忧心与关怀,可当看到负责人摇头时,几乎全都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眼里多了几分真心的笑意。
“赖栗——”
景得宇想抓他的衣袖,结果还是晚了一步。赖栗这些天一直没见戴家人,他怕自己真的会忍不住屠戴家满门。
他径直走过去,并张开手盛接雨水,语气颇为漫不经心:“真是辛苦你们了。”
各位叔叔姑姑以及堂兄妹们都颇为惊奇,这玩意儿什么时候会正常沟通了?
“堂哥和我们是一家人,他出事我们自然该尽力。”戴三叔的儿子叹了口气,“倒是我们才该对你这个外人说声辛苦,虽然不是亲兄弟,但却这么尽心。”
赖栗扫过他的脸,说完未尽的话:“——辛苦你们这么大老远过来演戏,装得累不累?喝点水凉凉嗓子,别冒烟了。”
手心里的水满了,赖栗直接甩到了这位堂弟脸上,旁边的戴三叔被溅了几滴,跟着一哆嗦。
“赖栗!!”冰凉的雨水倒没什么杀伤力,可旁边还有外人,丢面的感觉让戴三叔他儿子气得发抖,“别给脸不要脸,以前有堂哥给你撑腰,你可以跟霸王似的横冲直撞,现在堂哥出事,你他妈算个鸟?”
“我算你爹——还是算了,有点恶心。”赖栗语气里飘出了淡淡的嫌恶,他一字一顿,幽幽的语调在暴雨中格外清晰,“如果我哥真的出事,在座的各位一个都别想跑,记得提前把墓地挖好,省得抛尸荒野,死不瞑目。”
赖栗穿着黑色的冲锋衣,大半张脸都被兜帽的阴影笼罩着,脸庞削瘦,眼下泛着青灰,活像刚从水里爬出来的恶鬼。
“你威胁谁呢!?”戴三叔底气不足地嚷嚷,“又不是我们让他来这装模作样的,死了怪谁……”
赖栗掀起眼皮,从阴影中投射出来的眼神一片暗色,粘稠骇人。
戴三叔不自觉地闭上嘴巴,后退一步,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你们最好祈祷我哥永远平安。”说这些话的时候,赖栗并不像平日里一样跋扈嚣张,反而十分温和,嘴角甚至噙起了一抹与戴林暄过去相似的笑意,叫人毛骨悚然。
“否则就抓紧时间享受生活吧,吃好喝好,省得成为饿死鬼。”
赖栗看了眼时间,不再管戴家人与面面相觑的救援队伍,转身走进昏天黑地的暴雨中。
霹雳啪嗒的沉闷声响持续响了五天。
房间里没有钟,很容易失去时间的概念,戴林暄全靠赖栗回来的频率,以及他白天必定要配合搜救队伍演戏的规律推定出来的。
明明只有一墙之隔,戴林暄却仿佛过着与世隔绝的封闭生活,外界寒风呼啸,暴雨不绝,屋里暖意融融,哪怕不穿衣服也不会冷,只是很枯燥。
戴林暄暂时还做不到在明知有人监控的情况下,坦然自若地裸|体行走,只能裹着被褥下床,铁链在地上拖拽出一片响声。
赖栗非常不喜欢他身上有别的东西,所以把其它镣铐全部解开了,只继续拷左边脚踝。
铁链从天花板坠落,圈住戴林暄脚踝的那部分已经被体温染得温热,牢不可破,除非把腿砍断,否则不可能挣脱。
戴林暄还真考虑过。
可惜这个房间里什么都没有,连床都只有床垫,甚至不是弹簧床,拆开也获得不了什么工具,墙上的照片看似是钉上去的,他尝试拔了一下才发现是仿真的软钉子。
对于戴林暄尝试逃跑的行为,赖栗什么都没说,只是晚上一回来就开始往死里折腾他,天亮才停止。
戴林暄怎么会知道是天亮呢。因为要吃早饭了。
当然,赖栗回来得也很晚。
没有网络,戴林暄便没法获知外界的消息,心里异常焦虑。可赖栗油盐不进,无论说什么都无动于衷,铁了心要把他关在这儿。
戴松学案件的后续,靳明调查那些产业的进展,贺成泽与霍敬云当前的态度……戴林暄通通一无所知。
出事前他找人查到贺乾来诞县的真实目的,并将埋在混凝土里的那几具尸骨发到了网上,不知道有没有顺利地引起调查。
还有,赖栗这些天早出晚归,都去干什么了?如果赖栗真的一意孤行,要对贺成泽与霍敬云动手……
如今这个时代,没有绝对的完美犯罪。只要做过,必然留痕,只看有没有人追究。
靳明那边进展这么快速就可以说明问题,他尚且还没有孤身一人掀翻诞市背后庞大黑产的能力……可他依然这么做,大概是上面会有人给他兜底。
一旦调查到某个地步,很可能会下来人成立秘密专案组。
也许可以和赖栗谈谈,就说出去后可以和警方合作,届时后果就不会有预想的那么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