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皮没剥干净。”宋自楚试探地坐下,“这蛋可能是没煮好,你要不吃我的吧。”
赖栗在鸡蛋表面揉了下,还真捻下一层皮。
宋自楚忍俊不禁:“你不会不知道鸡蛋有皮吧?”
赖栗丝毫没有“生活废物”的羞耻感,随意地说:“我十岁以后就没剥过鸡蛋了。”
如果在家里吃饭,鸡蛋永远有阿姨提前剥好、每一颗蛋都光滑完整,如果在外面吃饭,这些麻烦的食物都会交给他哥。
宋自楚问:“十岁以前呢?”
赖栗说:“十岁以前没吃过鸡蛋。”
“……”宋自楚抱歉一笑,“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
赖栗却展开了话题:“你见过我哥了,应该知道我并不是从小就过得富裕。”
不知道是不是没想到赖栗会跟自己说这些,宋自楚好一会儿才说话:“我没有故意打探你们家,但那晚在医务室,汤远扬他爸一直叫你哥戴总,姜孝和黄皓忍不住上网查了下,搜到了你和你哥的相关新闻……”
赖栗冷眼旁观宋自楚把自己撇得一干二净:“你好像有什么想法。”
宋自楚对上赖栗刻薄而犀利的视线,本能地垂下眼皮,遮掩住险些外露的情绪:“没有。”
赖栗的手机突然亮起来,冒出一条新消息。
【我家的】:等空了去学校给你签外宿同意书。
宋自楚剥好鸡蛋,递到赖栗碗里,下一秒就被丢了回来,他抬头,发现赖栗原本平静的脸上浮现出显而易见的暴躁。
“我记得之前军训,你有戴过一枚戒指。”宋自楚不是很确定,“是那天拍卖会上被你哥天价拍下的那枚吗?”
赖栗眼神骤冷,一点情绪都没了。拍卖会第二天他问戴林暄要过那枚戒指,戴林暄轻飘飘地说:“换一个开学礼物吧。”
“其实我们是有个想法,不知道会不会冒犯你。”宋自楚停顿了会儿,看了眼赖栗的手机屏幕,“你和你哥是不是……”
“什么?”
“就是……”宋自楚像对那两个字难以启齿,“恋人。”
“就因为我用我哥照片做壁纸?”赖栗冷嗤了声,“那些照片经常做成壁纸的明星难道比我哥长得好?”
宋自楚下意识摇头,戴林暄其实比绝大多数明星都好看,毕竟他平时上新闻上报可没有滤镜和后期修图。
赖栗露出讥讽的笑容:“所以难道不是我选壁纸的眼光比你们好?少见多怪。”
宋自楚张了张嘴,愣是无言以对。
赖栗又说:“我没同意你坐这儿。”
宋自楚叹了口气,并不生气地起身:“不管你帮我的原因是什么,都要谢谢你。”
宋自楚的脚步声融入人群,依然很有辨识度。等他彻底离开后,赖栗紧绷的手臂才放松,藏在眼底的是快控制不住的暴戾,不过源头走了,又很快平息。
赖栗看了眼手机屏幕,突然有所联想——别人见他拿戴林暄照片当壁纸会误会,那戴林暄自己呢?
赖栗记不清这个行为持续了多久,以他对自己的了解,大概率是从知道自定义壁纸这个功能开始的。他平时玩手机并不会避着戴林暄,何况是锁屏壁纸,路过的、眼睛不瞎的都能看到。
赖栗打开手机,给戴林暄拨去一个视频。
被挂了。
手机没等被砸出去,就发出自救般的震动——戴林暄打了个电话过来。
赖栗立刻划开接听:“你在哪?”
戴林暄说:“公司。”
同一时刻,赖栗给一个未知号码发了条消息:我哥在什么地方?
对方很快回复,赖栗克制的表情瞬间被阴云笼罩,沉得滴水。
戴林暄在墓园。
他面前是一座已经建好还没刻碑的豪华双人墓,占地十六平。
赖栗打电话来好像只是为了查个岗,随便聊了几句就挂断电话,不过语气有点奇怪。
戴林暄没太在意,顺着阳光眯起眼睛,像是自言自语:“很快就会有居民入住了。”
旁边站着墓地管理员,做这行很多年,自认胆大心细,愣是被这句话惊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揣摩着戴林暄的意思,顺应道:“是啊,目前已登记的光是迁坟都得迁过来几十户。”
戴林暄漫不经心地笑了下:“新住户应该也有不少。”
“……啊。”管理员脑速飞转,他们这一个墓坑可不便宜,七位数起步,提前预留的不算,最近市里难道死了很多有钱人?
戴林暄转身,看向台阶式的、整齐划一,一眼望不到头的墓坑。
今天天气很好,阳光洒在鳞次栉比的墓上,完全感觉不到阴森,反而被周围植物的欣欣向荣与叽叽喳喳的鸟鸣衬得很有生气,暖意融融。
过段时间会更热闹吧。
戴林暄回眸看向身后的双人墓,大概有十几秒那么久,才开口说:“这间要改改。”
管理员一愣:“怎么改?”
“挖掉重建,改成单人墓。”戴林暄彬彬有礼道,“有劳了。”
第17章
戴林暄在墓园逛了逛,准备离开时接到了戴松学的电话,让他别忘了今天是约定好一起看望父亲的日子。
“不会忘的。”戴林暄最后扫了眼整齐的陵墓,温声说,“爷爷,今天风凉,你多穿件衣服再出门。”
偏瘫的老人吃力地回应:“吃、知道。”
戴林暄问:“爷爷,吃饭了吗?”
戴松学说:“一起。”
戴林暄离开墓园,走向停在路边的车:“中饭当然一起吃,可早饭也不能落下,从老宅到疗养院还要两个小时车程,你胃受不了。”
“好……好。”那头的戴松学似乎想笑一下,却因为控制不了面部肌肉而发出怪异的哼吟。
戴林暄又嘱咐了几句,任谁听着都觉得体贴孝顺。
他挂掉电话,弯腰上车:“去海安疗养院。”
“林暄,你要不要吃点东西?”刘曾问,“我看刚过来的那条路上有很多早餐店,买着车上吃也来得及。”
戴林暄胳膊肘支在车门上,指尖轻轻刮过喉咙:“算了,不方便。”
刘曾也没多劝,知道对于泡在礼乐里长大的戴林暄而言,在车里吃东西是件极其失礼的事。
车子驶向城市东方,将青山碧水怀里的墓园甩在身后,逸散的阳光划过大厦玻璃,反射的流光落在戴林暄脸上,渡上了一圈浅色的金边。
像尊完美的玉雕,寂静、夺目。
可惜阳光很快被疗养院的大楼遮挡,使戴林暄的脸蒙上了一层灰度。他没急着下车,开口叫了声曾叔。
刘曾应声。
戴林暄说:“以后我的生活作息、饮食状态就别告诉小栗了。”
刘曾愣了下:“如果他来问……”
戴林暄看向中央后视镜,对上刘曾的眼神:“就说一切都好,偶尔波动。”
“问别的呢?”
“无伤大雅的事他想知道就让他知道吧,至于别的,曾叔应该懂得怎么应付。”戴林暄打开车门,“往后都是。”
“……好。”
刘曾琢磨了会儿,不确定戴林暄是不想让弟弟担心,还是真的和最近媒体说的一样,他们兄弟之间产生了隔阂。
疗养院环境很好,和满是消毒水味的医院不同,这里依山傍水,有花有鸟,就连工作人员都个个眉清目秀,比起医疗机构更像度假庄园。
“戴先生,这边请。”
303号病床里,戴恩豪坐在辅助椅上,面朝绿意葱盈的窗户,护士在一旁喂饭。
“叩叩——”
戴林暄脚步轻,护士听到声音吓一跳:“戴先生。”
“无意吓到你,不好意思。”戴林暄接过她手里的碗,“休息会儿吧,我来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