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到了城东影视基地,麻木的脚步,缓缓走进了《刺客》片场。
“傅、傅总?”旁边经过的剧组工作人员惊讶地看着他。
傅权霄回过神,抹了把脸。
工作人员看了看影棚里面,又迟疑地看了看傅权霄,怀疑自己刚才看错了,说道:“找元哥吗?元哥就在里面,刚才又是一条过!”
他竖起了大拇指。
“我,”傅权霄开口,工作人员发现他嗓音沙哑得吓人,不由吓了一跳,收回了自己的手。
傅权霄说:“我,在这里等他。”
他前所未有地恨自己。
无论是那对父子,还是被买通的警员,他都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可是他知道,无论是揣测傅爷爷的意思,利用谢钰元想得到好处的人,还是默许的傅爷爷。
都不是罪魁祸首。
真正的罪魁祸首,是他自己。
旁边的其他剧组工作人员发现傅权霄的异样,不由奇怪地看向他,傅总刚才不是去送谢钰元的弟弟了吗?回来这是怎么了?
那名工作人员不敢再说话,连忙点了点头,拿着道具去干自己的活了。
谢钰元拍完这条戏,和导演讨论了一会儿,又换各种远景近景侧景拍了一遍,拍完这一场后,走出影棚休息。
刚出门,他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傅权霄,眼睛亮了一下,不由对他笑了出来:“你回来了?”
傅权霄看到他的笑容,恍了下神,随即心中像是被钝刀割肉一般,痛得无法呼吸。
谢钰元发现他神色有些不对,走上前问道:“怎么了?”
傅权霄几次抬手,想轻轻地抱住他,可却又几次落下,在他担心的目光下,几乎无所遁形。
他不配。
谢钰元看到他的眼眶红红的,抱住了他,手指伸过去抚了抚他的眼睑:“怎么了?”
他想到权霄是送谢玦回来:“小玦说什么了吗?”
傅权霄终于忍不住,把他轻轻地抱进了怀里,像是拥抱着一个易碎品,泪水濡湿了他的眼眶:“对不起。”
谢钰元隐约察觉了什么,对他说道:“今我们回去再说吧。”
.
酒店房间内。
傅权霄艰涩地开口:“我知道了,当初的事。”
“什么?”谢钰元没有反应过来。
“当初,你进了……那个地方,”傅权霄鼻尖发酸,只觉心如刀割,“对不起……”
所有的一切,傅权霄全都明白了。
谢钰元怔住了。
脑中泛起了过去的回忆。
狭小的审讯室里,强白光打向他,一遍又一遍的问讯,他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回想起当时的细节,地上的血,凌乱的床铺,雪亮的刀光……
傅权霄看到谢钰元脸色渐渐变得苍白,心中剧痛,慌乱地把他搂在怀里,不停地去轻抚他的脊背:“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提,我不该提,没事了,没事了……”
谢钰元回过了神来,缓缓伸手环住了他的腰,脸颊在他肩膀上蹭了蹭***,抬头看向他,对他露出一个清浅的笑:“是没事了,都过去了。”
“我一直,没有勇气面对过去,”谢钰元缓缓说,“总是会想起那时的画面……”
“他们说,”谢钰元以为都过去了,可是当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中却忍不住紧紧揪紧,双手有些颤抖,无意识地攥紧了傅权霄的衣服。
“他们说,”谢钰元的声音不自觉带上了哽咽,看着他,眼睛里漫上了蒙蒙的雾气:“你死了。”
压抑在心中许久的情绪终于弥漫了出来,他仿佛又被困在了那个不见天日的狭小审讯室里,回想起了那一天的细节。
傅权霄看到他蒙着雾气的眼睛里划落下一滴泪珠,大脑轰地一下一片空白,慌乱地抚摸他的头发、背脊安抚,心疼欲死:“没事了,没事了,别怕,”
他慌忙握住了他的手,让他摸到自己的脸:“我没死,我在呢,钰元,我在呢,”
谢钰元碰到他的脸,摸了摸他脸颊的轮廓,感受到他真实的触感,真实地被他抱在怀里,逐渐从过去的感受中抽离了出来。
他碰了碰傅权霄腹部的那个过去伤口的位置,低声说:“伤口,就在这里。”
“我没事了,”傅权霄连忙把衣摆掀开,握着他的手,让他触碰当初伤口的位置,“早就愈合了,你看,好好的。”
谢钰元鼓起勇气,轻轻摸了摸那里,只有一个小小的疤,不仔细摸还摸不出来。
真的愈合了,他又小心地摸了摸,松了口气:“愈合了。”
“嗯,愈合了。”随着他放松下来,傅权霄紧绷的情绪也透出了一些空隙,他也松了口气,小心地抱着他,“我没事了,早就没事了,没事了。”
“嗯。”谢钰元安心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他低声问:“恨我吗?”
傅权霄的心随着他的这句话紧紧揪起,再度慌了手脚,简直想把心掏出来给他:“我、我怎么会?我爱你都来不及,”
谢钰元怔怔地看着他,说道:“可是,后来,我甚至都没有去看你一眼。”
当他从看守所出来后,他甚至没有去看傅权霄一眼。
病床上母亲的阻拦,自己的逃避,继续为家里的事忙碌,他始终都没有去傅权霄所在的医院。
最后,等到他终于前往那家医院时,却得知,傅权霄已经走了。
后来护士进来,告诉他傅权霄转院去了国外休养。
从照顾傅权霄的护士口中,他得知,傅权霄住院时,躺在病床上的每天,都在看着窗外、门外,仿佛,在很殷切期盼地等待一个人。
随着时间过去,他躺在病床上,渐渐没有声息了一般。
始终没有等到。
他知道他等的是谁。
“后来,等我去的时候,”谢钰元有些恍神地说,“你已经走了。”
“那时,我以为我来了。”他攥紧了傅权霄的手,“我以为你……不在了。”
傅权霄没有想到谢钰元后来竟然还来医院找过他,他心中揪痛,把他抱进怀里,吻他的发顶:“我在,钰元,我在。”
谢钰元伸手环抱住了他,低声问:“你在国外,休养的好吗?”
傅权霄的心疼了一下:“那里设施很完备,我痊愈得很好,连一点疤痕都没留下。”
谢钰元想反驳他,还是留下了一个小小的疤。
但他动了动唇,没有说话,只是又抱紧了他。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傅权霄紧紧地抱住他,心中痛悔不已,“都是我的错……”
如果不是他,这一切都不会发生,那么多伤害,都是因他而起,如果不是他……
“谢玦说,你回去后,一直在吃抗精神衰弱的药,吃了一年。”傅权霄眼眶湿热,只要一想到那时的事就无法原谅自己,声音带上了哽咽。
谢钰元怔了一下,抚上了他的脸颊,向他解释道:“当时回去之后,我一直睡不着,妈妈的精神状况也不好,家里压力很大,我又总是想起那些事,就去看了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