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玢卸了妆,今天的妆容实在有些浓,因为是在台上,打了灯光,远远看才是正常。骆玢用卸妆油搓了很久,才显出正常的皮色来,最后又用洗面奶洗了一遍脸——方才油腻腻的,实在难受。
明天啊,明天就结束了。
骆玢不由得想。可他实在有些疲倦,太阳穴却偏偏还“突突”地跳,也许是太兴奋了,演着演着入了戏,如今恍然醒来,反而觉得不真实。
“回去了啊。”张莹莹准备锁门,“睡个好觉。”
许是第一天就开了个好头,第二天的演出相当顺利。奇怪,昨天来了那么多人,今天人却一点不少。骆玢画好了妆,自己找了个地方看台本。
不是记不牢。数月以来,这个台本几乎成了他生命的一部分。不仅是姜季泽的,这里几乎所有人物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他都了然于心。
这是个太好太好的故事,他还是舍不得结束。
可今天必须要结束了。
……
“三妹妹好么?最近腰病可有再犯了?”
“我也有很久没见到她了。”
“哎哟这说的什么话?你俩可是吵架了?”
……
戏台上人影蹁跹,可梦终究是梦。套着金锁的人们,演绎着悲欢离合,故事最终定格在一轮圆月。
远处传来long long ago的旋律,所有的演员开始唱起这首歌来。
这是昨天演出没有的——张莹莹特意安排在第二天表演。
如此悠扬的旋律,带着淡淡的哀伤,唱着唱着就落下泪来。
Do you remember
The path where we met
Long long ago
Long long ago……
你安静地说话,我欣喜地听着。
在我心中依然珍藏着你的美丽。
为死去的曹七巧,为《金锁记》,为他们这三个月的时光。曲终人散,而在这一刻一齐歌唱的我们,永远不会老去。
骆玢看着台下,人真多,几乎全坐满了,这是对他们最高的赞扬。
他看到了陆迢,看到了蓝凯,看到了凯文,看到了李即非。
骆玢木然地张着嘴:“Blessed as I was, when I set by your side.”
“同学同学!”谢幕之后,一位三十多年的青年叫住张莹莹:“请稍等,我是鹭江日报的记者,可以采访你一下吗?”
张莹莹愣住:“啊,好啊。”又对陈雪寒说,“你们先收拾,我一会儿就来。”
骆玢脱下戏服,交给陈雪寒,然后帮着大家收拾道具,等到收拾得差不多了,张莹莹才回来。
“大导演,要出名啦。”陈雪寒笑着说。
“什么呀,问的全是这部戏的事——我怀疑这个记者压根就没看过原著。”张莹莹笑了一下,脸红扑扑的,“好了好了,都收拾完了?”
人全走光了,台下空荡荡一片。方才满座宾客的盛况似是梦境。
张莹莹招呼着大家要去吃饭庆贺,骆玢摸出手机,看到消息:“莹莹姐,我有点事,先回去了。”
张莹莹有些不高兴:“这么忙啊。”
骆玢不好意思地笑笑。“算了让他去吧。”陈雪寒招呼其他人,“大家走吧。”
骆玢出了大礼堂。夏夜的天空是深蓝色的,晚风吹拂,骆玢往学院走去,在那里,李即非等着他。
“来了?”李老师从书里抬起头。他连续两晚来看了演出,大家表现确实不错。方才又和学生们合了影,还被记者拉去聊了一通。
等李即非回过神来,他已经在办公室里了。学院里这时候除了门卫就没有别人在,李即非坐在寂静的办公室里,也不知为什么,竟然鬼使神差地问了骆玢一句:回宿舍了没有?没想到那小子迅速回复,要来找他。
骆玢脸上还带着妆,一张脸红扑扑的,也许是刚刚跑过来。李即非看他一张小花脸,从抽屉里拿出湿纸巾:“先擦擦,妆带太久对皮肤不好。”
骆玢接过,抹了一通,又嫌不干净,跑到卫生间冲了好久,最后才带着一张湿漉漉的脸回来,额发也弄得潮潮的。
“累死我了,可算是完成了。”也许是冲了一会儿凉水,让方才激动的心情稍稍平复了些,骆玢面对着李即非,态度也变得坦然起来。
“不好意思,说起来也是我给你甩的锅。”李即非笑笑,“不过你表现得很不错,刚才记者采访还问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