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玢揉揉自己的腰,情绪复杂。
隧道没多长,十来分钟就能走完。到了这个时间,隧道里没什么人,偶有学生骑着自行车飞驰而过,在空荡荡的隧道里留下回音。
两边涂了白漆底色的墙上,一幅幅斑斓的画作张牙舞爪。
湖平苑蛮荒凉的,开发了这么多年,又有一大帮学生镇着,但还是有些不三不四,时不时还流露出城乡结合部的气息。隧道出口便是一大片工地,不知道哪家开发商包下了这块鸟不拉屎的荒地,大张旗鼓地盖起新楼来。
嘉禾岛就这么点大。年年外来人口涌入,这几年炒得房价直逼北沪深,明明就是个小二线城市罢了,按照平均工资,不吃不喝一年差不多可以买个一平半。
要工作,要赚钱。
和李即非在一起之后骆玢突然对未来产生了某些想法和某些担忧。本科时就有不少同学在外面兼职打工,不排除有同学是家境比较困难的,但还有人就是单纯地想早点赚钱。
大环境如此。这两年涌起一股创业潮,不管是谁,弄点启动资金都能开个小网店。学院的群里不断发着各类实习招聘信息,大家都很忙,忙着把力气花在别的地方上。真正踏实学习的,其实没几个。
骆玢以前一直想不太明白这是怎么了。
费尽心力好不容易考上了大学,大家就一窝蜂忙着实习和赚钱去了。
骆玢要明白这些不太容易,但现在他突然理解了,也许是谈恋爱之后他突然有了这么一个在乎的人。有一个叫做“未来”的东西。什么都需要钱。谈恋爱,买房,买车。在世俗的标准下,你是个成功人士还是个卢瑟,都可以用这些简单的东西来衡量。虽然有些荒谬。但也许真的就如李即非所说的,如果他不打算读博,那就要尽早为将来做打算。
世俗的打算。
宿舍门虚掩着。骆玢一进屋就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你抽烟了?”陆迢呆呆地坐在桌前,骆玢出了声儿他才回过神来:“啊。”
“啊什么啊。”骆玢把包往椅子上一撂,开了阳台的门通风,“大哥你能不能有点公德心,要抽烟出去抽,抽完要通风啊,一股烟味。”
“噢。”
“噢你妹啊。”骆玢有点儿恼火,“你傻了啊?”
陆迢看起来精神状态不太好,头发乱糟糟的,整个人有点木讷。他平时也不是没安静的时候,但陆迢的安静会让人觉得这家伙绝对在想些什么高端的东西,可今天不是。
他在发呆。
“失恋了?”骆玢走到陆迢身边,拍拍他肩膀,“没事,谁没个失恋的时——”
陆迢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合上电脑。他的动作有点大,骆玢怔了怔。
可骆玢眼神好,他看见了。一秒钟不到的事。
“HIV初期症状。”
“陆迢。”骆玢咽了咽口水,“你为什么查这个?”
陆迢愣愣地看了眼骆玢,挤出个苍白的笑容:“没什么,好奇而已。”
“那你紧张什么?”骆玢没什么心思跟陆迢开玩笑了,“好奇就好奇,你慌什么,啊?”
“你冷不丁过来我能不吓一跳吗?”陆迢好像恢复了正常,有些不耐烦地挥挥手,“去去,别吵着我。”
陆迢显然并不想跟骆玢交流,骆玢没办法。他也奔波了一天了,没什么心情管别人家闲事。
洗澡的时候,骆玢才缓过神来:刚才他已经洗过了。
据说一天洗澡太多次不好。可骆玢现在没什么心情计较那么多。他有点担心陆迢,虽然他觉得他跟陆迢的关系并不如跟程鑫那么好,可毕竟是朝夕相处的舍友,还是关系不算差,知道点彼此秘密的舍友。
骆玢觉得自己大概谈恋爱之后都变得善良了。
通过风,宿舍的空气好了很多。陆迢拿了衣服去洗澡,电脑已经关上,也许他真的只是好奇而已。
给李即非发了消息,说准备休息。
没情趣的李老师提醒他不要忘记交作业。
一直到熄灯,骆玢都没再跟陆迢说话。他倒是没生气,只是这位抽风的舍友气压实在太低,就算是闲聊,眼下也找不到话题。
黑暗中,骆玢听到陆迢爬上了床。窸窸窣窣放蚊帐、盖被子的声音。没有看到手机亮起来,平时陆迢都喜欢躺着玩手机,屏幕光映着一张毫无表情的脸,营造出绝佳的恐怖片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