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洗干净手,从带来的帆布包里小心翼翼地摸出一个用布包着的东西,是梁大哥送他的口琴。
达力左右看看,这会儿大家都在家吃饭或者睡觉,倒是没什么人。
他放下心来,无比珍惜地用布擦干净,将琴送到嘴边。
悠扬乐声响起。
这首曲子是梁大哥经常吹的,对方把琴送给他时,教了他几个基础的音阶,后来他摸索着摸索着自己就会了。达力还记得自己当初吹出一首完整的歌曲时,梁大哥惊讶的表情。
哎,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能见到梁大哥了。
接到骆珩电话的时候,梁忱正坐在他房间的床上。
骆桑把他送来了骆家,他刚洗完澡,骆永平在厨房里给他准备吃的,隐隐能听见从厨房传来的欢快的戏曲声。
“回去怎么不告诉我?”电话里,骆珩声音很低。
这通电话时隔将近两个月,此刻听着对方的声音,梁忱有些恍惚。
他拿出今天说了无数次的理由:“有工作在这边,就顺道过来看看。”
骆珩说:“我在上海。”
梁忱垂下眼睑,说:“我知道。”
骆珩沉默了一会儿,说:“其实我今天去找你了。”
“……嗯。”
漫长的沉默后,骆珩似是叹了口气,说:“梁忱,所以你……”
“是回去找我的么?”
第44章 “你现在单身吗?”
梁忱坐在床上, 湿发垂落。
“你在上海待几天?”
他没有回答骆珩的问题,反而将新的问题抛了回来,骆珩不确定他是没听清楚还是不想回答, 也没有勇气问第二遍。
“……还有两天吧, 打算8号回。”毕竟他现在在上海, 也没什么事可做。骆珩问,“你呢, 你什么时候回。”
“明天。”
“那要见一面吗。”
“好啊。”梁忱答应得很快。
“嗯, 明天晚上我应该在宴会上。”
梁忱嗯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等回去了联系你。”
“小梁,沙冰好了,快出来吃哦。”骆永平在客厅里喊。
梁忱站起来,将床单铺平, 笑着对电话里的人说:“我要去吃好吃的了。”
“好。”
“爷爷说,要给我吃你做的果酱。”
电话那端,骆珩的声音也带上了笑意:“那你多吃点咯。”
“还有上次酿的枇杷酒。”
梁忱把毛巾盖在头上, 问:“你要跟爷爷说话吗?”
“本来我今晚也要给他打电话的。”骆珩说,“那麻烦你帮我把电话给爷爷吧。”
梁忱笑了笑:“这算什么麻烦。”
他抓着头发往门口走。
“梁忱。”
“嗳。”
骆珩说:“今晚你睡我床吧。”
梁忱开门动作一顿。
骆珩声音挺平静的,听不出来什么情绪波动:“客房的床没铺,你住一晚的话, 睡我的床方便些。”
梁忱轻轻吸了口气:“好。”
等吹干头发出来, 骆永平已经挂了电话, 梁忱走过去坐下:“这么快就聊完了?”
“天天都打, 都没什么好聊的了。”骆永平笑着说:“快吃,可凉快,这杏子是珩儿亲自从树上摘下来的,干净。”
村子里有老人种了梅树和杏树, 好多年了,现在长得特别高。
老人按辈分算骆珩舅公,时常叫骆珩过去帮忙修一修电视、电饭煲之类的,也没什么能用来感谢的,就笑呵呵指指门口那几颗大树:“吃不吃梅子哇?”
“你要想吃,我一会儿就带你去摘。”骆永平见梁忱似乎很喜欢吃梅肉,他倒的酱不多,怕梁忱不喜欢。
“不用啦爷爷。”梁忱笑着说。
桌上手机亮了,有消息进来。
骆珩:吃到果酱了吗?
梁忱拍了张照过去。
梁忱:吃着啦。
梁忱舀起一勺碎冰,又舀了点酱,吃进去一颗果肉,酸甜得令他眯起眼。
骆珩:感觉怎么样
梁忱:[/牛]
骆珩:跟市场上卖的相比呢
梁忱:你要拿来卖?
骆珩正有这个想法。
树上结的果太多了,就算村里人都来摘,也还有很多,摘不完又浪费,骆珩打算把它们做成果酱,挂到网上卖。
佛系做佛系卖,价格定得不高,因为不保证跟市面上一样好吃,但胜在手工制作没有各种添加剂。
赚的钱全给舅公,令老人也能有份额外的收入,虽然不会太多。
为了脱贫,在村办公室的带领下,已经开始利用电商促进农产品销售。去年开始,骆桑的老公李亚在村里承包了一大片土地,聘请村民种茶、种水果,小有成就。
梁忱听他说完,准备去老人那里看看。说不定,还能帮上忙。
有了这样的想法,梁忱片刻不想耽误,拜托骆永平带他过去,结果出门就撞见背着一捆油菜的达力。
男孩呆呆地站在原地,眼中写满了不可置信。
“梁大哥!?”
梁忱看得心惊,这么大一捆他是怎么背过来的!?
这不是第一次见识到小家伙的力气,梁忱仍旧震惊得不行,立刻就想要帮他分担一些。
“不用了梁大哥,我背得起,”最初那个只敢站在远处偷偷看的小男孩如今见到他已经会笑了,而且笑得很开心:“你真的回来了,你没骗我!”
达力火速跑回家把东西放下,仓促洗了把脸,让自己看着没那么脏,又风风火火跑出来,看到梁忱还在原地等他后,松了口气。
“梁大哥,吃桃。”
桃子是自家种的,刚洗过,上面还沾着水。梁忱说:“我刚吃了东西,现在还吃不下,你收着吧。”
达力点点头,“那等我晚点再拿给你吃。”
骆永平笑着说:“力儿来得正好,我们正要去你舅公家摘梅子,一会儿就靠你爬上去摘了。”
达力立刻说:“没得问题。”
舅公家离得不远,就在隔壁,两家中间隔了一个大坝,此刻坝里晒着一堆打好的油菜。
大坝的旁边,梅树几乎遮日,周围种了许多其他的果树,李子、樱桃、柑橘、柚子,面前是一小块菜地,将一间小屋围起来。
“明老哥,来摘你梅子咯!”骆永平哈哈一笑,领先两人一步走在前面。
斑驳的树荫下搭了张小桌,一个老头坐在矮凳上,身上一件旧秋衣,拿着破旧的放大镜,捧着一本书在看。
书页已经泛黄,上面有很多朱笔批注的痕迹,看着像是时常翻阅。
梁忱看向骆珩的这位舅公,不知道为什么,这位老人给他的感觉很奇特。
“舅公。”梁忱喊。
达明抬起头,骆永平笑着介绍:“明老哥,这是我孙子的朋友,你喊他小梁就是。”
达明那比骆永平还要浑浊的眼球动了动,里头闪过一丝情绪,很快又按下。
老人笑呵呵说:“原来是珩儿的朋友。”
晚上,梁忱坐在骆珩床上,还在想傍晚见过的老人。
从骆永平的口中得知,对方是个五保户,一辈子没有结婚,家里只剩他一个。
别的五保户梁忱也见过,之前想对他出手的伊戈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