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衣服都要被容予扒光了，但是感受着容予用手掌抚过身上皮肤的力道，他有些恍然地想起过去三年里并不陌生的一些片段。
容予现在的举动，是在亲自检查他还有没有其他地方疼。
因为他刚才拒绝回答。
不，就算他像从前那样很乖地回答了，容予也还是会亲自上手检查……
为什么？
又是这种无缘无故的另类的体贴。
不是因为别人而爱屋及乌，那是……因为什么……
为什么协议结婚要选择他，为什么有时候像对待物品一样随意摆弄他，有时候又表露出不合时宜的温情，为什么关心他疼不疼，又为什么说……协议结束后还要跟他正式结婚？
为什么他说协议到期就离开，容予却说不同意？
容予喜欢他的这具身体。
他大概能感受得到。
但是……其他的呢？
苏意眠乌黑迷茫的眼珠盯了容予许久，容予察觉到，松开了掌着他手腕的手指，他方才将苏意眠手腕压在床上，不容挣脱但又没有真的箍疼他。
“回家还是去医院？”
容予给他整理着衣服，手掌托着他后背将他从床上揽了起来，见他没有反应，自顾自做着决定：“先去医院检查一下，然后回家。”
容予的语气透着一丝他惯有的理所当然，好像在说着很平常的一件事，苏意眠抿唇收回目光，很突然地推了一把容予，然后扭头坐在床上背对着人。
“我已经说过了。”
“容予，我不会跟你回去。”
他垂着眸子，微哑的嗓音很轻，也很认真。
“当初协议上就是三年，现在……我们没有关系了。”
“……你别，强迫我。”
苏意眠没有问方才挤压在心底的那些疑问，也不想问。
不想要原因，不想跟容予走。
更不会像容予说的那样，跟容予真的结婚。
从心底深处，他就从来不觉得自己跟容予是一个世界的人。如果不是他那晚被灌醉后误打误撞推开了容予的房门，他们会是永远不相交的平行线，哪怕因为意外短暂相处，也不可能真正连在一起，一点也……不合适。
就像当初在订婚宴的花厅里，他听到别人的议论。
容氏的家主，就应该跟家世背景相当的人走在一起，不是周迎，也是别人。
反正不可能是他。
他只是为了钱跟了容予三年。
其他什么都是假的。
他们之后就应该互不干涉，不再联系。
容予不同意……
那他不同意好了。
反正他不会再跟容予走。他攒够了钱，只想窝在自己的一小块天地里，跟咩咩相依为命，等妈妈病情稳定，然后简单平凡地生活，没有波澜，不需要惊喜。
也不需要其他人。
身后脚步声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响起的。
房门开合的声音在寂静的空间里显得有些刺耳。
三番两次被拒绝，苏意眠想，容予并不是什么脾气很好的人，在他眼里，自己大概已经被贴上了大大的四字标签——不识好歹。
苏意眠揪着自己睡衣的下摆，将头埋进疼得越来越厉害的膝盖上，轻轻给自己吹气。
他听着身后容予离开的动静，等动静消失，卧室里终于只剩下他一个人的呼吸声时，他动了动坐得有些僵硬的腿，心底不知道是松了一口气，还是其他的什么。
他独自走出卧室，厨房的粥闷了太久，变得很干，他看了一眼后盛出一碗，拿着粥坐到了客厅里。
他没有胃口，勉强喝了两口，便有些心不在焉。
眼睛随意扫过桌面，他看到桌上多出的一盒药。
——是之前他叫的外送。
什么时候送来的？
他将药盒拿过来，想起刚才容予离开时好像折返过一次的脚步声。——是容予拿进来的。
苏意眠垂下的眼睫轻颤两下，把药放了回去。
在客厅坐了一会儿后，他想起什么，拿出手机，点开了跟尹薇的聊天框，编辑了一条信息发过去后，苏意眠抿着唇，将尹薇的联系方式也删除了。
容氏大楼里，尹薇听到手机传来消息提示音，低头看见是苏意眠的信息：[容总的手好像擦伤了，尹薇姐姐，你记得留意一下。]
尹薇这几天忙到飞起，看见“容总”两个字被对面的苏意眠打出来，还以为自己看错了，没有多想，她手指飞快编辑了一条回复发过去，同时下单了药店的擦伤药，再回到消息页面想跟苏意眠说时，就发现她的回复没发过去！
红色感叹号过于刺目，尹薇反应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这应该是被删了。
她震惊地差点在工位上站起来。
刚想说完蛋，总裁夫人是不是真跟容总吵架了，接着几乎是不到一秒，容总的消息跟着发到了她手机上，她颤抖着手指点开，就见容总吩咐她联系一处房产的户主，要购置下来。
很小的一居室户型，地段一般，甚至有些偏僻，还是年头有些久的老式居民楼。
看起来毫无投资价值，更不符合容总的居住标准。
但尹薇不会表露出半分质疑，老板的吩咐自然有他的理由，她照做就是。
在她回复好的之后，容总那边又有新的指示，尹薇看见聊天框里的新消息：
[之前给夫人用过的化瘀药膏送到这个地址。]
后面是一个定位。
看到药膏两个字，尹薇脸上职业性的表情差点没绷住。
容总让找小夫人之前的药膏？
所以小夫人也擦伤了？
两个人都擦伤了啊……
那有点激烈了。
这真是吵架了？
第57章
京市最近的天气变幻莫测，傍晚时分，停了一天的雨又淅淅沥沥地重新下了起来。苏意眠屈膝坐在窗台边，怀里抱着枕头，垂眸安静地看着楼下。
暮色中，一辆黑色轿车一直停在单元楼外。
是容予的车。
容予没有走。
苏意眠的唇轻轻抿着，雨丝透过未关严实的窗户缝隙钻进来，将他乌黑柔软的发丝染上湿意，雾气蒙上他的指节和额头，蒙上他不知想着什么的一双眼瞳。
容予为什么不走？
容氏集团每天都有那么多公务要处理，每年春节的时候容予都不会闲着，更何况现在，尹薇前两天还说过最近都忙着加班，容予也脱不开身。
既然这么忙，那为什么不走呢。
苏意眠眼中有些茫然，心底升出不解。
他觉得之前的对话，他已经说的很明白了，容予转身离开的时候，苏意眠以为，两人就到此为止了。他甚至连尹薇的联系方式都删掉了，觉得之后就真的不会再有交集了。
可看见楼下的车时，这一切又不确定起来。
苏意眠收拾房间的时候，在厨房清洗餐具的时候，蹲在地板上擦地的时候，脑子里都有些乱糟糟的，他总走神想着楼下的那辆车，想着容予为什么还在楼下。
将房间彻底打扫整理完，回到卧室的时候，苏意眠不知不觉地走到窗边，然后就发现，容予的车还停在那里，连位置都没有挪动半分。
随着天色一点点变暗，黑色轿车几乎与夜色隐匿在一起，苏意眠望着车窗处隐约可见的火星，突兀地又想，容予又在抽烟了吗？
苏意眠并不太能适应香烟里那股尼古丁的气息，最开始跟在容予身边的时候，容予来亲他，他偶尔还会发出控制不住的呛咳声。
后来……
苏意眠想了想，不止从什么时候起，他就很少在容予身上闻到刺鼻的烟味了。
有时看到容予拿着烟，也只是夹在手指间，没有点燃。
这种潜移默化变化的细节，苏意眠是没有关注到的，但现在看着在楼下车里隐约的那点火星，他却突然地想起这些。
苏意眠动了动胳膊，收回视线又看向放在手心里的药膏。
是有人白天送来的。
和药膏一起的，还有他留在玉月湾没有收拾走的其他一些衣物和日常用品，包括怀里正抱着的这个枕头，是容予当初得知他有睡眠问题，找人定制的有安眠作用的软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