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该提醒的还是要提醒。
咖啡的香气弥漫在清晨的厨房,庄景延将做好的咖啡放到了沈繁手边,然后道:“什么活动?商务的还是私人的?还是之前那种半商务半私人的?”
沈繁听着,不由看了下庄景延,心想庄景延怎么突然关心的这么细致了?
还有这语气,怎么听着有点怪怪的呢?说不上是阴阳怪气,还是什么其他意味。
他本来也是瞎说的,他下午压根没有什么活动,他找庄景延借车是另有目的,但这会他听着庄景延的话,不由问道:“你希望我是商务的还是私人的?还是那种半商务半私人的?”
庄景延薄唇轻撇了下,看了下反问他的沈繁。
两人目光相触,庄景延道:“你记得你有次半商务的,说是见一个大客户,喝了很多酒回来那次吗?”
沈繁当然记得,当时庄景延说他身上难闻。
他抿了抿唇,问道:“你觉得酒气难闻是吗?其实我喝的算少的了,放心,我就算喝了酒,也不会吐你车上的,我酒量很好的。”
庄景延心想,谁跟你说这个了,他看着愚蠢的蝴蝶,无言了下。
然后道,“不止有酒气,还有信息素。”
在跟庄景延结婚之前,压根从来没有关心过信息素的沈繁听到,怔了下,然后眉心微拧了下,问道:“很浓?”
庄景延:“不低。”
沈繁眉心皱得更紧了些。
上次那个投资人,是他今年新认识的,是个很有钱的暴发户,酷爱喝酒。
他跟这人见过三次,前面两次都有同事在场,同事是个颇为绅士而龟毛的alpha,很讨厌别人乱释放信息素的行为,因此前面两次,同事既然没有跟他提过,那说明前两次这个投资人是没有在他身上留信息素的。
前两次都没有什么问题,他也就没有多想,而且对方跟他相处的时候,称兄道弟的,他完全没想到对方会在他身上留浓度不低的信息素。
故意在别人身上留信息素,是很没有边界感的行为。
但他这会也不能因为两个月前,别人没有边界感,乱留信息素的行为,而打电话去骂别人一顿。
都是成年人了,而且他上次陪着喝了那么多酒,他不从对方身上薅回来点业绩,岂不是太亏了。
不过要他完全忍气吞声,他也做不到,他心里想着,下次要是再见面,他怎么也要阴阳几句,客客气气狠踩对方痛点,再把对方往死里灌。
不是爱喝酒吗,喝死你。
他正想着,然后听庄景延道:“有个朋友知道我们结婚,送了一个专门beta用的信息素监测环,戴上可以监测到周围空气和自己皮肤上的信息素浓度。”
沈繁听到,看向庄景延。
庄景延仿佛漫不经心地道:“要吗?”
沈繁当然不客气,beta用的手环,庄景延留着又没什么用。
“这用问吗?当然要啊,你朋友送了你这个,你怎么不早点给我呢?”他甚至埋怨道。
庄景延:“……”
庄景延喝了一口咖啡,移开视线,心想因为这是他前段时间在线上预定的最新款,今天下午才会到。
沈繁正想着下次再见到这个没有边界感的投资人,他一定要戴上这个手环,将手环提示声开到最大,然后在对方面前狠狠秀下恩爱,说是老公买的,顺便给他看看庄景延的照片。
庄景延这张脸,还有这个身材,还是非常拿得出手的。
他正畅想着下次怎么“礼貌”地阴阳对方,然后就听庄景延问道:“所以,今天参加的是什么活动?”
沈繁差点都忘了两人前面在聊他下午要参加的活动。
毕竟是瞎编的。
他反应了下,然后镇定地胡诌:“放心,下午是一个很正式很商务的峰会,我同事也会跟我一起去。”
说着,吃完了早餐,沈繁洗了碗,然后换上衣服,拿了庄景延的车钥匙,下了楼。
他开着庄景延的宾利,到了公司地下停车场。
车子停好后,他并没有立即下车。
停车场陆陆续续有车子进来,外面汽车开动的声音,倒车的声音,偶尔还有人说话的声音。
而车内是安静的,冷气有条不紊地运行着。
沈繁坐在车内,像是犹豫了下,然后调出了这辆车的行程历史记录。
翻到了庄老爷子做手术的那天。
说实话,在点开行程历史记录的时候,沈繁有些难以形容自己的心情。
他希望他猜错了。
但车辆的行程数据,显示在了他眼前,庄老爷子手术那天,这辆车去过医院两次,第一次是上午九点的时候,在医院停车坪停了半个多小时,然后离开了。
这跟他知道的一样,那天老爷子是说庄景延早上去看过他。
但后面的行程历史记录,就跟他知道的不一样了。
那天老爷子手术,庄景延直到老爷子手术结束,才来到了病房。
他原以为,庄景延那天去谈什么大项目了,所以那天没及时赶到。
但行程历史记录显示,这辆车那天第二次出现在医院停车坪,是在中午的十一点半。
而后面这辆车就没有离开过,直到第二天才有了新的行程记录。
所以庄景延那天十一点半就到医院了,而且一直就在医院楼下,但直到老爷子做完手术,庄景延才上了楼。
车内冷气呼呼地吹着。
其实从前天晚上,他得知了庄景延的母亲是在庄景延出生那天去世的时候,他脑海里就想到了庄老爷子手术那次,就冒出了这个猜测。
毕竟庄景延那天的缺席,极不符合庄景延对庄老爷子的在意。
庄景延一直都在医院楼下,只是不敢上去。
沈繁看着行程历史记录,想象着那一天的庄景延,他记得那天很热,太阳很大,庄景延就一直在停车坪吗?
当时的冷气也是这样吹着吗?
庄景延当时是什么样的心情?
担心着手术结果,担心着爷爷,明明就在百米之隔的楼下,明明电梯一分钟就能到,但却不敢上来。
在看到行程记录之前,他真的很希望是自己猜错了。
是多么恐惧,才会不敢上去?
是父亲怎样的迷信,是多少经年累月的恶毒话语,灌入庄景延的心里,才会让平日那个冷淡的,嘴毒的,不算很有耐心的庄景延,在夏日炎炎的停车坪等待那么久?
庄资休是怎样对待小时候的庄景延的呢?
沈繁想象着呱呱坠地、蹒跚学步的那个小孩,想象着渴望父母之爱而得不到的时刻……沈繁鼻子酸了下。
这样的庄景延,过生日吗?
生日,一个被赋予了诸多美好和爱意的日子,在庄景延那里呢?得到过祝福吗?
庄景延不会没有过过生日吧?应该不会吧?沈繁想着,扯了下唇,觉得自己这个想法真荒诞,但在觉得荒诞的同时,胸口不受控地像被闷住。
他缓缓呼吸了下,看了下日期,现在已经是九月末尾了。
庄景延的生日快到了,十月五号是庄景延的出生日。
庄景延过生日吗?自己那天要陪庄景延过吗?庄景延会希望他提到生日吗?自己应该开口提生日吗?
沈繁不太知道。
站在他这个旁观者的角度,他觉得这份恐惧对于庄景延而言是一块腐肉,腐肉需要剜掉才能长出新的肉芽。
但他有资格帮庄景延剜掉吗?
腐肉连着骨头,连肉带血,应该是庄景延最亲密的人才有资格触碰的。
沈繁觉得,自己没有这个资格。
他向来张扬、骄傲、自信,但没有自大到觉得自己可以轻易触碰别人的痛处。
对于庄景延而言,他是同谋,是合作伙伴,是朋友,但也仅此而已。
他想着,脑海里不由闪过寺庙抽签那次。
厌恶迷信,抗拒抽签的庄景延,那天陪他进了寺庙,抽了签。
他还记得庄景延当时神情里的抗拒,他当时以为庄景延只是唯物主义,但那样抗拒的庄景延,还是履行了陪他扮演恩爱的责任,陪他进了寺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