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昨天那个的时候,很疼……我想去医院看看肚……”
“你之前不是很能走吗?”
苏堂玉冷淡的眼色望过来,“这么有本事,也用不上坐车。”
苏堂玉上了车,也一并将他拒之门外。
车门砰的一声,带过的余风也吹到了白荔的脸上,他的心跳一顿,脸上全然失了血色。
没关系没关系。
白荔憋红眼眶,低下头去,很快背好书包往山下走。
他们已经没有关系了,先生不载自己是正常的。
他贴着车道边上下去,想沿着之前走过的小路下山,可还没走上两步,身体像是跟他作对般,又是绞痛不止,又是恶心想吐。
白荔扶着护栏,山风吹过,他空呕得仿佛要把心肺吐出来,整个内脏都要缩成一团的窒息感,才让他忍不住埋头哭泣,“唔、呜……”
苏堂玉的车开出之后,便慢慢悠悠地在不到一百米的拐弯处停下。
安静的山间,只有鸟鸣声传来,嘀嘀咕咕地叫着。
苏堂玉的目光透过车窗盯着后视镜那一点点地方。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停下,做出这种看似愚蠢的举动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这短短的一百米,白荔竟然走了半个小时也不下来。
搞什么鬼?在拿乔吗?
愤怒烧心,苏堂玉感到不耐烦。
不等他多想什么,对向车道快速上来了一辆车风骚的劳斯莱斯,一眼看去,就是郑星纬的风格。
忽的,苏堂玉想到什么,车子还没来得及调头,男人的车已经贴着他的下去,前后不超过两分钟。
苏堂玉看见郑星纬的副驾驶上,正坐着他等待了半晌的白荔。
好,很好!
怪不得毫不犹豫地就走了,原来早就找好下家了。
停在路边的车子猛的响起一声冗长且郁躁的喇叭声,惊得树林里的鸟儿三三两两地飞了起来。
“怎么样,还好吧?”
身旁郑星纬关怀的声音传来,让白荔眼睛又红了一圈,他摇摇头,“谢谢你,星纬哥。”
“没事儿,我刚好就在附近,你要再晚一分钟给我打电话我都不可能来得这么快。”
郑星纬瞧见他脸色不太好看,便压着嗓子同他说话,柔声细语的。
时隔两个多月才接到白荔的电话,他还以为是约他,没想到一开口就听到哽咽声,真是把他吓了一跳。
青年那么不愿意麻烦人,偏偏这会儿找了他,一定是有什么大事发生。
没曾想一听,地点竟然是在苏堂玉的别墅附近。
他上来时就看见男人的车子停在路边,白荔不过就在他身后一个转弯的距离,脸色惨白地蹲在那里起不来身。
到底是有什么问题,能让苏堂玉把一个病人抛在原地。
郑星纬有时候真的想不通,就算发生了天大的事,也不必对喜欢的人这么苛责。
换做是他,可是万万不忍心的。
“我开快点,没问题吧?”
“麻烦你了星纬哥。”
青年缩在副驾驶的角落,贴着车窗微微阖眼,声音有气无力的,又看起来随时会睡过去的模样。
他的脸色苍白如纸,脖颈的皮肤透出青色的血管,脆弱清瘦。
那日分别以后,他瘦了好多。
郑星纬回眸,专注开车,只求把车子开得稳一些。
去医院的路途好像变得无比漫长。
白荔已经分不清自己现在的肚子还疼不疼了,可能是缓过了劲,又或者是疼过了头,他有些迷糊了。
对于麻烦郑星纬送自己去医院这件事,白荔感到很过意不去。
之前那件丢失的衣服他还没有赔偿,这会儿又要麻烦他了。
可除了郑星纬,他也没有其他可以联系的人。
如果不是实在疼得受不了,他还能坚持坚持走到山脚,真的很不好意思。
男人的车开得很稳,避开了路上的颠簸。
白荔这回的呕吐感减少了很多,但身体的不适还是让他频频换了姿势。
明明车内的环境是舒适的,可不知为何,他有点不安,从几天前开始,他的眼皮就乱跳。
现在跳得更厉害了。
白荔抱着自己的肚子,放空的眼神有些失焦。
去医院的路上,天暗了下来,可能是要下雨了,他没有带雨伞。
白荔担心这场雨会持续很久,他拿出手机瞥了一眼,原是想看看天气预报,这会儿手机发出低电量的嘟嘟声。
昨天到今天,他的手机还没充电呢。
“放车上充,”郑星纬注意到他的小动作,道,“一会儿我陪你进去,看完了再送你回家,手机放我车上不会丢。”
白荔摇头,“不用的星纬哥,我已经很麻烦你了。”
“你都叫我哥哥了,还跟我这么见外。”
“……”
白荔还是没有选择给郑星纬增添负担,等到医院,他借个充电宝就好了。
天气在抵达医院的后一分钟开始变得恶劣。
云层落下绵绵的小雨,转眼,温度变得更低了。
风从医院的大门刮进去,湿湿黏黏的,白荔在综合服务台借到了充电宝,此时正站在医院的引导图前找想挂的科室。
医院的电话,就是在这时候打进来的。
白荔接起电话,听到护士报着医院名称,他有一刻是懵的。
他想,自己还没挂号呢,怎么就有电话进来了呢。
直到对方又问他,是不是林奈荣患者的家属的时候。
白荔的耳膜恍然穿过一条刺耳尖锐而平直的线,嗡的长鸣声刺得他浑身发疼。
“白荔……?”
郑星纬才停好车进来,忽然就看见白荔踉踉跄跄地往前跑去。
光看背影,就能发现他现在的情况并不好。
郑星纬想掏出手机打电话找苏堂玉来,想了想他都不知道两人发生了什么,还是不添乱好,便什么都没做,连忙跟了上去。
可是白荔跑得太快了,转眼间,他便在偌大的医院里失去了踪影。
“奶奶!奶奶!”
白荔急急忙忙跑到手术室,看见奶奶被人推了进去。
他有点不清醒了,叫着林奈荣,也一并要跟着冲进手术室里,被医护人员堪堪拦在了外面,“家属请在手术室门口等待,请您配合!”
“医生,一定要救救我奶奶,一定要救救她,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天旋地转的眩晕感,让白荔一下跪倒在医院冰凉的瓷砖上。
呕吐感强烈地袭来,肚子又开始隐隐作痛,他却好像什么都感受不到,目光涣散地落在亮起的手术室灯牌上,藏在胸腔里的心跳猛烈地仿佛要跳出来。
几番激烈的情绪掺杂着,让他在这个潮湿的阴雨天,不出意外地冒了一身冷汗。
“林奈荣患者家属。”
“是!”
白荔连滚带爬地从地上站起来,签了一份又一份的手术同意书。
他的手抖得拿不稳笔,落在署名处的字迹歪歪扭扭的看不太出具体的字。
后来,每隔半个小时,白荔就签掉一张同意书,听着医护人员说情况不太好——
“患者心脏骤停正在抢救中。
患者脑死亡抢救无效。
您要做好心理准备。
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
嗡——
那一刻,白荔眼前一片漆黑。
“哎呀,小宝怎么不高兴了?让奶奶猜猜看,是因为今天爸爸没有给你买糖吃对不对?”
“你看看你看看,小嘴噘得都能挂住一只水桶了。”
“奶奶买,爸爸不给你买奶奶买。”
她牵起他的小手,往路尽头的小卖铺走去,“怎么还不高兴呀我们小宝?”
“奶奶知道,奶奶都知道。”
她弯腰抱起他,路灯下的脚步有些蹒跚,“爸爸妈妈不是不爱你了,是因为弟弟还小,所以才多看着他。”
“我们家小宝啊,将来不管有几个弟弟,有几个妹妹,在奶奶心里永远都是排第一名的小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