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堂玉回来以后,他应该能稍微轻松一些了吧。
吴生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像幽魂似的飘出了办公室,倒头就在公司休息室睡下了。
梦里,工作文件还在追杀着他,他翻山越岭地不停跑,第二天起来,腿都打颤了。
“吴助理。”
“吴助理早上好。”
“吴助理您这么早,跟睡在公司一样耶。”
吴生笑笑,“可不是吗?”
确实是睡在公司啊,这段时间他的加班费应该也有不少了吧。
趁苏堂玉回来,这个周末吃顿好的犒劳一下自己吧。
吴生难得心情好,中午还回了家一趟,把澡好好洗了一遍。
苏堂玉是在下午回的公司。
吴生接到人后,还以为男人会变得比在印象里的要憔悴一些。
毕竟上次出差带的药不够,而苏堂玉又在那里待得太久了。
在陌生的城市应该会因为这些外在因素更加睡不好才对。
但是苏堂玉看着好像和平时没什么两样,要说真有点什么不同的话,大约是眼神变了。
冷漠中夹杂着略微的沮丧,可以这么说吗?他在苏堂玉身边工作了七八年,还没见过男人露出这样的眼神。
黎市有什么呢?真叫人好奇。
“吴生。”
“是。”
“你有女友吗?”
“诶?”
吴生还在等待项目的审批表从苏堂玉眼前过目,他都准备好汇报工作了,突然听到了苏堂玉问了一件不是工作上的,甚至只是他私生活的事。
他尴尬地笑了一下,“没有呢苏总,说出来不怕您笑话,虽然三十多了,但还没谈过恋爱,有认识过一些女生,但好像都不太合适。”
“不合适,为什么?”
“嗯,总是有这样那样的原因,性格环境还有一些感情因素,你喜欢我我不喜欢你之类的,所以没能在一起,而且我还是要以工作为主。”
像是在打报告,吴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还能和苏堂玉聊上情感问题,而且,现在还是工作时间。
苏堂玉闻言,道,“最近辛苦你了。”
“苏总,不辛苦。”
话题结束得很突然,吴生望着男人垂眸的样子,不一样的表情,出乎意料的举止,总觉得几年前,苏堂玉好像也有过一段时间是这副模样。
吴生忽然想起几年前那个待在苏堂玉身边的青年。
叫做什么来着……
“白荔?”
“所以你在黎市碰到了白荔!”
“在哪儿我也要去!他还和以前一样漂亮吗?天哪。”
苏堂玉坐在包间里拿着酒杯一饮而尽。
酒杯里的冰块撞击着玻璃杯发出叮咚响,隐匿在包间郑星纬点的dj歌曲里。
听见郑星纬的饥渴发言,苏堂玉的喉管仿佛被酒精灼伤,蔓延出大范围的疼痛。
哪里都有觊觎白荔的人。
苏堂玉关掉了烦人的音响,包间里一瞬间安静下来。
“你怎么把他带过来了?”
苏堂玉扭头质问周榕溪,又被强烈袭来的头疼堵住了接下来的话。
周榕溪笑,“我不是想多个人多条路吗?”
“喂喂苏堂玉,你什么意思?我抽空出来替你排忧解难你还嫌弃起我来了,太过分了你!我生气了!”
关掉了音乐,但包间里的聒噪声不绝于耳。
苏堂玉摁着额角,问周榕溪,“那件事找到人了吗?”
“过去太久,短时间内很难找到,毕竟追溯起来也没有具体日期。”周榕溪靠在沙发上,瞧见苏堂玉紧绷的侧脸,她也端起酒杯抿了一口,“不过,我倒是想起一个人来。”
“谁?”
男人急切地看了过来。
只要一对上白荔的事情,男人总是慌慌张张的。
前两年,稍微有点白荔的消息传过来,他便整天茶饭不思。
周榕溪在苏堂玉这里吃了太多亏,好不容易捡着一次机会,她转着自己的手腕,“你看我手上缺不缺什么东西。”
苏堂玉没空陪她玩什么游戏,直道,“想要什么,发张清单过来。”
“好说好说,”周榕溪见好就收,告诉他,“向宜安,他不是针对过白荔吗?”
郑星纬没有参与他们之间的这个活动,这会儿在旁边听得一头雾水,一会儿白荔一会儿向宜安,在这可汗大点兵呢?
“什么意思啊?”郑星纬站起来,一屁股坐到两人中间去,“说明白点我也想听,向宜安和白荔,怎么又扯上关系了?”
苏堂玉不说话,经过周榕溪的提醒,他确实想起有那么一回事。
那时候和周榕溪去同向宜安的父亲交谈,曾带白荔出去过一次。
那一次碰到向宜安和白荔起了争执。
青年对着向宜安,愤怒得满脸通红,举起纤细的手要往向宜安的脸上去。
他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也看在了眼里,知道白荔委屈,那时候看见白荔总是心烦意乱,总是觉得麻烦。
所以,他丢下了白荔。
“我可以说吗?”周榕溪问苏堂玉,见苏堂玉没反应,只当男人是默认了,便拉着郑星纬说了起来,“就是啊,据说之前我和苏堂玉要结婚的花边新闻被白荔知道了,所以白荔才走的。”
郑星纬听到这个,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笑。
他只想说,白荔真是开窍了,走得好。
只不过还没等他说出两句嘲讽苏堂玉的话,就见男人放下酒杯一言不发地站了起来。
玻璃和台面清脆的碰撞,仿佛其中之一就要碎裂。
郑星纬扫了他一眼,掏出烟来点,打火机还没碰到烟尾,就被周榕溪夺了下去,“我可不吸你的二手烟。”
“行行行,大小姐。”
郑星纬被收了烟,倒回沙发上。
包间里这时安静下来,只有苏堂玉往外走的脚步声,和他伸手,啪一声拧开门把的声音。
郑星纬抬眉,在苏堂玉的脚步踏出门口的一瞬,他终于开口,“所以,你现在是准备去找向宜安吗?”
“有用吗?”
苏堂玉停下来,郑星纬盯着他的背影开口,总觉得不能再放任他这样下去。
那个因为在小小年纪就失去双亲而失去了表达情感的苏堂玉,他和周榕溪一直同情且因为三人从小一起长大而对苏堂玉的情绪做出无限的容忍。
但现在,苏堂玉总该走出来,总该长大了。
有了喜欢的人,却不断地伤害对方,这绝对不是一个成年人该做的事。
那时,郑星纬见白荔的最后一面,看见白荔脸色苍白疼痛难忍的样子,看见苏堂玉袖手旁观漠视放任。
总觉得,一切不该是这样的。
他明明那么喜欢白荔,为什么要这么伤害对方。
“你到现在还是觉得白荔离开你,是受了外部的干扰。”
“看来和白荔见面的这段时间,你一点也没有反省。”
“榕溪今天叫我过来,让我好好和你聊聊,教你追求对方的经验和方法,我就知道完全没有必要。”
“你已经不是孩子了,喜欢和喜欢还判断不出来吗?你是判断不出来,还是不承认?如果是判断不出来,那我教你,你看见白荔有多心烦,你看见我接近他有多愤怒,那么你就有多爱他,你的思绪被他牵动,你的情绪被他控制,你早就对他有感情了。”
“为什么要对喜欢的人表现出这么糟糕的样子?你不知道吗?喜欢是要去爱护的,而不是不承认,再去做伤害对方的事。”
周榕溪见郑星纬说的话越来越沉重,她有意想要阻拦郑星纬接下来的话,却被郑星纬伸手挡了下来,叫她别管。
人总该在合适的时机重生,既然苏堂玉有意在白荔消失的时候改变,那么白荔的重新出现,就是苏堂玉彻底重新改变的时候。
“你到底对爱你的人在排斥什么?”
郑星纬一字一句地告诉他,“因为害怕?苏堂玉,伯父伯母的死不是你造成的,别整天把自己关在囚笼里,你现在该走出来了,无论你爱上谁,他都不会因为你的爱而受到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