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璘就这么抱住李庭舟的腰,抬头可怜巴巴地望着。
“真的不带我吗?”
李庭舟想了又想:“我——”
到底是Eldan花力气推进了这一步:“对你父母而言,多一个朋友没什么奇怪的,他们和咱们是真真正正有代沟的,反应不过来这么回事。至于你大哥……这大过年的可不兴打孩子!再想打,也要等到元宵节之后不是吗?”
嗯,好像是这么个道理哦?
Eldan来中国不到两年,就已经掌握了国人三大核心基本原则,短短一番话里甚至熟练运用了其中两条。不仅如此,他还在持续发力:“哎,在外面的时候,崔璘是没名没分的跟着你。可人家现在到了B市,来都来了,他难道还不能上桌吃饭吗?”
李庭舟哭笑不得:“你现在怎么倒戈到他那边了?”
Eldan当即否认:“我可没有倒戈,我只关心你。”
崔璘作为李庭舟身边最大的不稳定因素,他不介意出点嘴上的好处稳定这个人,甭管李庭舟自己同不同意,他家里又是什么看法,反正Eldan在充分的考察过后,决定给这哥们来一针强心剂:
兄弟,别担心,我会支持你和庭舟。
崔璘好了,他就会更加想方设法讨好他的爱人。
这才是正向循环啊……
该说不说,旁听的崔璘此刻是真的感动了!
哪怕他上一秒还在心里暗骂Eldan,但丝毫不耽误此刻他愿意真心实意喊对方一声“福顺哥”,只要你真正认可我,那我也心甘情愿降低身位喊你一声哥。
两面夹击,一软一硬一起上压力。
李庭舟终于下定决心:“我再去打个电话吧。”
他一转身,直接带走了崔璘的心跳。
时间仿佛也跟着停止了。
崔璘的脑子里甚至开始自动极速复盘——
我这29年的人生里应该没有什么污点吧?
遵守各项法律法规,严格缴税、积极自查,没有一条交通违章记录。艺考成绩是真的,高考成绩是真的,毕业论文也是本人亲自写的。这些年国内的大灾小灾,无一例外都主动捐了款。出道近十一年,零绯闻零丑闻。
如果庭舟的父母问起家庭情况,我该坦诚到什么程度,既不会显得刻意又合乎分寸?如果大哥真的对我发难,我要不干脆双膝跪地直接给大家磕一个?
求求你们成全我和庭舟吧,我不能离开他……
秒针一度一度地划过表盘,崔璘凝视着李庭舟的背影,紧张到手心发冷,表情严肃仿佛在等待命运审判!
终于,他转过身来,一步步走近。
“走啊,换衣服回家吃饭。”
崔璘一时耳鸣,没有听清楚,恍惚道:“什么?”
“我说,换身衣服,咱们准备出发开车回家了。”
这次听清了,崔璘如蒙大赦、如获新生!
他朝着李庭舟露出一个近乎梦幻、恍惚到难以置信的神情,好似获得了什么天大的恩典,开始语无伦次:“我也去吗?好,我也应该买点什么,家里方便收吗?我至少得比Eldan多带一点吧?”
他的脚步甚至是漂浮着的,又开始挑选战袍、哦不衣服。
“大过年穿黑色不太好,这件深蓝的好像又太严肃了,会把我跟你的年龄差从3岁拉到6岁,和你穿一个颜色又怕大哥看到了会生气……”
于是李庭舟就这么靠在门边,看崔璘在衣帽间里打转。
等他精心搭配出一套稳重而又不失活泼的休闲装扮后,两人总算能出发去接Eldan了,但在此之前,李庭舟顺便否决了崔璘同样想买果篮的建议:“家里就那么几口人,对外招待又有定数,哪里吃得下这么多?”
崔璘真的没辙了:“那我该怎么送?”
两人继续写挑挑拣拣,选了一对精酿,两块茶饼。
精酿是崔璘从S市那边带过来的珍藏,搬家那会儿准备开了暖居,但两人都太忙了,于是崔璘觉得它们命里该有更大的用途,遂重新收了起来。茶饼则是李庭舟秋季拍来的,它原本的作用,就是哪天把崔璘带回家时添礼用的。
兜兜转转,到底是都派上了用场。
这是一个既希望家里能懂、又不那么懂的信号。
否则什么朋友上门会郑重其事地带酒又带茶?
*
大年初一这段饭,比想象之中吃得更愉快。
两位大家长是人精级别的,当他们想要装作什么都没察觉,一视同仁地关爱所有小辈、所有孩子们的朋友时,哪怕敏锐如李松毅也不能发现端倪。何况席上还有小朋友,实在不适合发散话题。
第二级别的家长,李松毅同志。
他固然看不顺眼崔璘,甚至是发自内心地厌恶、抗拒此人,却也看在大过年+孩子们都在+庭舟实在喜欢他的份儿上,一再忍耐,按下不表。
“黑叔叔”今天没穿黑衣服,芃芃还挺喜欢他。
崔璘喜不自胜,在饭桌上把一大一小两个祖宗照顾得那叫一个无微不至,体贴而不谄媚,说话风趣,进退有度,席上的气氛就没掉下来过一丁点儿。
因此,李松毅更确信:这个男的绝不简单!
而Eldan在他眼里的定位也跟着动摇,疑似成为了某种具备挡箭牌、烟雾|弹功能的工具。
这是否是李庭舟为了今天提前布下的铺垫呢?
如今的李松毅带着答案找问题,看什么都像是弟弟的别有用心、提前设计,任何一个疑点都不能轻易排除。
饭后,兄弟俩有了独处时间。
李松毅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你还把他带回家?”
还带什么一对酒一双茶饼的,膈应谁?
李庭舟一撇小嘴,丝毫没有认错的意思,上下唇一碰,说出来的话简直能把人气死:“他都已经是我的人了,我在外面给不了他公开的名分,带回家一起吃顿饭还不行吗?你实在看不惯,就当他是我朋友吧,我们一会儿就走,不留在这碍你的眼。”
这话说的,简直不带拐弯!
因为太快太冲,李松毅一时间竟然分不出这是弟弟的气话,还是他以退为进的小招数。
“这是你和哥哥说话该有的态度吗?”
李庭舟立刻梗着脖子不答话了,眼睛透过窗户玻璃望向院子里Eldan和崔璘的背影,两人绕着两颗梅树不知道琢磨什么,像两只呆头大鹅,尤其是黑头发的那个。
顺着他的目光,李松毅也看到了崔璘的傻样。
他的心情复杂极了。
他想不通:一个正常的、成熟的,拥有三段情感经历,具备一定学识基础和独立审美的男性,怎么能在一年时间里直接转变取向呢?这个崔璘,他除了长得帅点儿还有优点吗?问题是庭舟自己就已经很帅了不是吗,他绝不是那种只看外表的人……
想不通的李松毅是绝不可能怪自己一手带大的弟弟。
他只能不讲道理地怨恨崔璘。
“咚咚咚——”
“进。”
进来的是芃芃。
他认认真真剥了一盘龙眼,巴巴儿地端来给小叔叔:“快吃,你快吃,可甜了!”
李庭舟有了正大光明不搭理哥哥的理由,和芃芃坐去桌边一起分享:“我们一人一个来好吗?嗯,芃芃剥得真好,每一个都甜滋滋的。”
芃芃也不去看爸爸的眼神,他现在心里只有小叔叔。
两人叽叽咕咕地讲话,完全把李松毅忘到一边。
直到芃芃问起李庭舟这次过年能待几天,后者摸了一把小侄儿圆咕隆咚的脑袋瓜:“小叔叔要回去工作,再陪你玩一会儿就要开车走咯。”
芃芃失望极了,扑到他怀里,手脚并用:“别走嘛。”
他现在上了一年级,脑子里增加了很多过去没有的意识,也隐隐通了许多人性,甚至有点儿摸清了个体之间的特殊性,比如说他的小叔叔,就是芃芃从小到大认识的最最特别的一个,特别到芃芃每认识一个新的人,都忍不住拿对方和小叔叔对比。
这种特殊性在一次次的对比中得到加强。